青林的指尖还残留着实验室金属台的凉意,视网膜上跳动的数据流突然扭曲成螺旋状的光斑。他下意识地按住太阳穴,耳边响起类似老式磁带卡壳的嘶鸣——那是强磁场干扰的典型特征,但强度远超任何已知设备的输出阈值。
“警告:时空锚点偏移量7.3光年...”
腕表式时空仪的警报声被更剧烈的震动截断。青林感觉自己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五脏六腑都在抗议。他试图激活紧急回位程序,却发现全息界面上的坐标正以每秒三位数的速度疯狂跳转。六十一个心跳的时间里,他穿越了十五层叠加的时空屏障,最后重重摔在一片泥泞里。
“咳...咳咳!”
腥甜的泥水呛进鼻腔,青林猛地撑起身子。视野里没有熟悉的量子加速器,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浊浪。灰黄色的河水正吞噬着成片低矮的茅舍,几个裹着麻布的人影在齐腰深的水里挣扎,嘶哑的呼喊被轰鸣的水声撕碎。
他低头看向手腕,时空仪的屏幕已经碎裂成蛛网,唯一还在闪烁的参数显示:当前时空锚点,公元前2070年左右,坐标误差±100公里。
“这是...大禹治水的时代?”
荒诞感还没褪去,一股激流突然从侧面撞来。青林踉跄着抓住旁边半截断木,才发现自己正处在河堤溃口的边缘。浑浊的河水里漂浮着麦秸、陶片,甚至还有几具蜷缩的尸体。
“快!把那捆柴扔过来!”
粗粝的吼声穿透水声。青林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溃口中央,用身体抵挡着水流的冲击。那人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脊背布满新旧交错的伤疤,湿漉漉的长发胡乱束在脑后,额角的青筋随着用力而凸起。
“愣着干什么!” 身影转头怒喝,青林这才看清他的脸。宽阔的额头下是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鼻梁被水流冲刷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却抿成一条刚毅的直线。
几乎是本能反应,青林扛起旁边一捆半湿的芦苇冲过去。当他把芦苇扔给那人时,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对方的手臂——那皮肤滚烫得惊人,像是发着高烧。
“多谢。” 那人接过芦苇,转身就往溃口处塞,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我叫禹,你是哪个部落的?怎么穿着如此奇怪的衣裳?”
青林的大脑飞速运转。他身上的纳米纤维作战服在这个时代的确像怪物的皮肤,时空仪的残骸更是无法解释。他急中生智,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我来自很远的地方,家乡的裁缝手艺不同。至于名字...你叫我青林就好。”
禹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又转向其他帮忙的人:“把夯土往芦苇缝里填!动作快点,再过一个时辰,上游的洪峰就要下来了!”
青林看着他指挥众人堵缺口,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禹的左手始终保持着不自然的弯曲,小指似乎少了一截。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禹在勘察河道时被毒蛇咬伤,自己用石刀斩断的。
溃口终于在黄昏时分堵住。当最后一捧泥土夯实,禹直起身时,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捂着胸口弯下腰,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渍。
“首领!” 旁边一个少年惊呼着要上前,却被禹挥手拦住。
“无妨。” 他抹了把嘴,对青林露出个沙哑的笑,“小兄弟,今天多亏有你。不嫌弃的话,今晚到营里喝碗热汤吧。”
营地就扎在地势稍高的土坡上,几十个简陋的窝棚围着一堆篝火。青林坐在火边,看着禹把药草嚼烂敷在自己的伤口上。那药草散发出刺鼻的苦味,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好像对水流很熟悉。” 青林忍不住开口,“刚才堵溃口时,你把芦苇捆成三角形塞进缺口,水流反而冲不散它们。”
禹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你看得懂?很多长老都说那样会被冲走,可我试过,三角形的东西在水里站得最稳。” 他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河道图,“水这东西,看着猛,其实有脾气。你顺着它的性子,它就温顺;你逆着它,它就发狂。”
青林心中一动。这朴素的认知,竟与现代流体力学中的湍流原理不谋而合。他看着禹在泥地上勾勒出的河道走向,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并非传说中只会埋头苦干的蛮夫。
“我觉得...光堵不是办法。” 青林指着图上被圈起来的几处弯道,“这里的河道太窄,水流到这儿必然会漫出来。如果能把河道拓宽,再挖几条支流分流,或许...”
禹猛地抬起头,眼睛在火光中亮得惊人:“你是说,让水有地方去,而不是硬拦住它?”
接下来的三天,青林成了禹身边最奇怪的“幕僚”。他用树枝在地上画出等高线地形图,解释什么是“海拔落差”;他教人们用树枝和石子制作简易的水平仪,测量地势的倾斜度;当禹提出要开凿龙门山时,他建议先勘察山体的岩石层理,避开容易崩塌的页岩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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