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像一头受了重伤的钢铁巨兽，拖着左舷那道被诡异冰晶强行“焊”住的巨大伤疤，在死寂的废墟带中缓慢穿行。引擎发出沉闷而痛苦的嗡鸣，远不如之前那般流畅有力。舰桥内，刺眼的警报红光已经熄灭，但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烧焦的糊味、臭氧的刺鼻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与灼热交织的诡异感觉残留。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舰桥中央那两张指挥椅。
沈烬瘫在自己的椅子里，像一滩烂泥。他浑身被汗水浸透，作战服紧贴着皮肤，勾勒出疲惫不堪的肌肉线条。他闭着眼，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喘息，仿佛刚跑完一场马拉松。皮肤上那些灼烧般的红痕还没消退，额头青筋还在突突地跳，太阳穴的位置尤其明显，一跳一跳地疼。刚才那场强行链接，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意志，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彻底掏空的虚脱感。
旁边，凌朔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坐得依旧笔挺，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和骄傲不允许他像沈烬那样瘫倒。但仔细看，他的后背其实微微离开了椅背，僵直地绷着。银色的发丝有几缕不听话地垂落，贴在汗湿的额角。他脸色白得吓人，嘴唇紧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不再是绝对的平静，而是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和一种竭力压抑的痛苦。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扶手上，指尖却在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精神屏障虽然没碎，但那些无形的裂痕带来的刺痛，像无数细针在扎着他的神经。
两人之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条冰火交织的深渊。谁也没看谁，空气里只有压抑的沉默和各自粗重不匀的呼吸声。
“左舷四号引擎室…完全损毁，无法修复。”莉亚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忧虑。“三号引擎受损，输出功率下降40%。舰体结构在破损处出现应力裂纹，需要尽快进行基础焊接加固，否则…无法承受下一次跃迁或者剧烈机动。”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光屏上那个正在快速远离的巨大红点。“那个高能信号源…移动速度极快，已经脱离了我们有效探测范围，进入废墟带更深层的‘破碎回廊’区域。那里…环境更复杂，干扰更强。”
“破碎回廊……”凌朔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投向光屏上那片被标记为深红色的、由无数巨大星舰残骸和破碎小行星组成的复杂区域。“那是旧联邦舰队与异种主力决战的地方…也是最大的乱葬岗。”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沉重。
“乱葬岗？”沈烬闭着眼，从牙缝里挤出冷笑，声音带着透支后的虚弱，却依旧充满戾气，“正好，送那群杂碎进去当陪葬！”他猛地睁开眼，黑沉的眼珠里血丝密布，带着一种困兽般的凶狠，狠狠瞪向凌朔，“冰块，还坐得住？追啊！等它跑没影了，再想找就等着钻黑洞吧！”
凌朔冰蓝色的眸子冷冷地回视过去，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针。“追？就凭这艘引擎半废、结构受损的船？你想拉着全舰人一起陪葬？”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向沈烬。
“怕死？”沈烬猛地坐直身体，动作牵动了疲惫的肌肉，痛得他龇牙咧嘴，但眼神里的凶光更盛，“怕死你他妈当什么指挥官！缩回你的贵族窝里当少爷去！老子就算用爬的，也要把那个鬼东西揪出来！罗格他们的命…不能白丢！”他提到罗格的名字，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凌朔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沈烬话语里那股不顾一切的毁灭欲让他心惊，也让他愤怒。“无谓的牺牲毫无价值！沈烬！收起你那套底层莽夫的思维！”他厉声道，声音也带上了压抑的怒火，“‘方舟’的任务是摧毁源头，不是让你去送死发泄！”
“莽夫？总比你这种躲在后面算来算去，连亲弟弟都算进去的冷血机器强！”沈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暴怒，撑着扶手就要站起来，但身体一阵虚脱的摇晃，又重重跌坐回去，只能恶狠狠地喘着粗气瞪着凌朔。
“你！”凌朔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手指猛地攥紧了扶手，指节捏得发白。沈烬这句话，精准地刺中了他心中最痛的那根刺！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眼看两人之间的火药桶又要爆炸。
“两位指挥官！”莉亚慌忙插话，声音带着急切，“追是必须追的！信号源在移动，时间紧迫！但舰体状况确实不允许强行突入‘破碎回廊’核心！那里引力乱流和空间碎片太密集了！”她飞快地在光屏上调出结构图，“或许…或许我们可以尝试走内部通道！”
“内部通道？”凌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目光转向光屏。
“是的！”莉亚指着一条在巨大残骸内部蜿蜒的、相对狭窄的管道标记，“这是旧‘雷神级’星舰残骸内部的一条主能源输送管道！直径足够‘方舟’勉强通过！它直接贯穿了‘破碎回廊’的外围，终点靠近信号源之前停留的核心区域附近！如果能从这条管道内部穿过去，可以避开最危险的乱流区，直接抵达目标附近！而且管道结构相对坚固，应该能承受住我们现在的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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