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华带着情绪刚刚经历巨大波动、脚步还有些虚浮的周小兵,沉默地走在返回月亮河村的土路上。镇子的喧嚣和烟火气逐渐被抛在身后,两旁是一望无际、绿意盎然的农田,初夏的禾苗长势正好,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禾苗的清香、泥土的芬芳,偶尔夹杂着远处传来的农家肥的气息,这是最真实、最朴素的乡村味道。微风拂过,禾苗掀起层层绿浪,发出沙沙的轻响,宁静而充满生机。
然而,这份田园的宁静并未持续多久。还没走出镇子边缘一里地,前方路边一阵不寻常的骚动和嘈杂的人声就打破了这份平和。只见七八个人围拢在一起,指指点点,神色各异,大多带着焦急和不知所措。人群中,一个男人带着哭腔、近乎崩溃的哀求声格外刺耳,穿透了田野的寂静:
“帮帮忙!求求你们了!谁行行好!我老婆……我老婆不行了!要生了!疼得打滚!救命啊!救救她!”
周振华脚步猛地一顿,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骚动来源,眉头立刻紧紧锁起,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周小兵也茫然地从自己的情绪中惊醒,下意识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麻木。
两人快步走近,挤进松散的人群。只见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穿着沾满干涸灰浆和油漆点的工装服的男人,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满头满脸都是汗水和泪水混合的污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完全没了主意,只知道围着地上一个蜷缩着的女人打转。
那女人躺在一件显然是刚从身上脱下来、铺在尘土里的旧蓝色工装外套上,肚子高高隆起,像扣了一口锅,显然是位足月临产的孕妇。她此刻面色惨白中透着不正常的潮红,五官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在一起,额头上沁出豆大的冷汗,头发被汗水浸湿,一绺绺黏在脸颊和额头上。她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却仍从喉咙深处发出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令人心悸的痛苦呻吟声。她的双手死死抠抓着身下粗糙的外套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下的尘土已经被某种液体浸湿了一小片,并且隐约可见刺目的鲜红!
周围围观的都是些路过的村民、骑摩托车的、以及附近店铺里闻声出来的人,有的面露同情和不忍,有的窃窃私语,更多的则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哎呀老天爷!这看样子是要生路上了!这可咋整啊!”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妈拍着大腿惊呼。
“快叫救护车啊!谁有手机快打电话!”一个年轻人喊道。
“打了打了!刚就打了!镇卫生院说救护车都派出去了,从县里调车过来,最快也得二十多分钟才能到!这……这哪等得及啊!你看这都见红了!”另一个拿着手机的中年男人焦急地回应,额头上也急出了汗。
“这咋办啊?这荒郊野地的!谁会接生啊?看这架势别是难产!”有人忧心忡忡地猜测。
“难产”两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那个丈夫心上,他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尘土飞扬的路边,朝着围观的人不住地作揖、磕头,额头磕在硬土路上砰砰作响,带着绝望的哭腔:“求求你们!各位大哥大姐大叔大婶!救救我老婆孩子!谁会接生?帮帮忙啊!我给你们磕头了!我给你们当牛做马报答你们!救救他们吧!”
周围的人虽然看得心急如焚,同情心都有,但都是普通老百姓,遇上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谁也不敢轻易上前。接生本就是技术活,风险极高,更何况这荒郊野外毫无准备,产妇情况明显不好,万一是难产,万一处理不好,那就是一尸两命的天大责任!谁担得起?大家只能围着干着急,说些安慰的话,却无人敢真正伸出援手。
周振华见状,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排众而出,沉声道:“都散开点!别围这么紧!透点气!再来两个女的,帮忙搭把手!”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有力,自带一股久经风浪、令人信服的气势和威严。围观的人群被这气势所慑,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通道,几个热心的大婶大嫂也互相看了一眼,鼓起勇气走了过来。周小兵也愣愣地跟在周振华身后,看着眼前这危急万分的一幕,暂时忘了自己的痛苦和纠结,只剩下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本能的好奇与恐惧。
周振华快步走到孕妇身边,毫不介意地单膝跪在尘土里。那绝望的丈夫如同在滔天洪水中看到了唯一的浮木,猛地扑过来,一把死死抓住周振华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大哥!大哥!求求你!救救我老婆!救救孩子!我给你磕头了!”说着又要往下跪。
周振华冷静而坚定地拨开他的手,目光快速而专业地扫过孕妇的情况:宫缩乏力且不规则,胎位似乎有些不正,产妇因长时间疼痛和恐惧已力气耗尽,身下见红量不少,情况确实十分危急,别说二十分钟,恐怕十分钟都未必能等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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