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织在窗玻璃上,把整座城市晕染成一片模糊的灰蓝。苏然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导航提示前方三百米就是目的地——一片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旧居民楼。墙皮剥落的楼道口堆着半人高的废品,几只流浪猫警惕地缩在纸箱里,看见车灯便弓起脊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咽。
就是这儿?”副驾驶座上的林悦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远处便利店的霓虹,“周明住三楼,302档案袋里的照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白的光。周明,二十五岁,美术学院油画系肄业生,江慎生前带过的最后一届研究生。三个月前因毕业设计涉嫌剽窃江慎未公开的草图被学院通报批评,最终以自动退学收场。案发当晚八点到十点,有监控拍到他在美术馆后门的巷口徘徊了近四十分钟。
苏然熄了火,雨刷器最后晃了两下停在半空。“剽窃被抓,前途尽毁,足够构成杀人动机了。”她拉开车门,冰冷的雨气立刻钻进衣领,“但我总觉得……觉得太明显了?”林悦跟着下车,黑色风衣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就像有人故意把线索铺在我们面前。楼道里没有灯,声控灯的感应器早就坏了。苏然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在布满涂鸦的墙壁上摇晃,台阶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偶尔能看见几个凌乱的脚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劣质香烟的味道,三楼拐角处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液体正顺着袋口慢慢渗出,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
302的门虚掩着,露出一条漆黑的缝隙。苏然抬手敲了三下,指节碰到门板时发出空洞的回响。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隐约的呼吸声,像破旧风箱在拉动。周明,我们是市公安局的,需要你配合调查。”苏然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
门内的呼吸声骤然变重,伴随着一阵慌乱的窸窣声。过了足足半分钟,门才被一只苍白颤抖的手拉开,露出一张消瘦得脱了形的脸。周明的头发像一蓬枯草,油腻地纠结在一起,眼下是青黑色的眼袋,嘴唇干裂得翻起白皮。他穿着一件洗得发黄的旧T恤,领口松垮地耷拉着,露出锁骨处突兀的骨骼。看见苏然胸前的警徽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像被电流击中般向后缩了缩,脊背重重撞在门框上。
不……不是我……”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我没有杀他……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苏然侧身进门,手电筒的光扫过房间的瞬间,她下意识地皱紧了眉。
这是一间不足十五平米的单间,窗户被厚重的窗帘完全遮住,只留下几缕惨淡的天光从缝隙里挤进来。地板上散落着画框、颜料管和揉成团的画纸,空气里混杂着松节油和隔夜饭菜的酸腐味。靠墙的折叠桌上摆着一个掉了漆的保温杯,旁边是半碗已经凝固成块的面条,几只苍蝇正趴在上面嗡嗡打转。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墙上、床上、甚至天花板的角落,都挂满了江慎的画像。
有素描,有水彩,也有未完成的油画。画里的江慎有时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画展背景板前,有时穿着沾满油彩的围裙坐在画架旁,甚至还有几张是他年轻时在画室里打瞌睡的样子。但无一例外,所有画像上江慎的左眼,都被利器戳出了一个黑洞,边缘的纸页翻卷着,露出下面灰扑扑的墙面。
这些画……”林悦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她的目光掠过那些狰狞的黑洞,最终落在缩在墙角的周明身上。周明抱着膝盖,整个身体都在发抖,牙齿咬着嘴唇,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不是我做的……”他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含混的呜咽,“他毁了我……他凭什么……苏然走到桌边,拿起一张散落在地上的画。这是一张江慎的侧面肖像,笔触细腻,光影处理得极为精准,看得出来画者有扎实的功底。但左眼的位置被戳穿了一个不规则的洞,边缘残留着褐色的痕迹,像是用圆规尖反复扎过。
案发当晚八点到十点,你在美术馆后门干什么?”苏然转过身,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周明的肩膀猛地一抽,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受惊的野兽。“我没有……我只是路过……路过需要徘徊四十分钟?”苏然步步紧逼,“监控拍到你好几次想走进巷口,又退了回来,你在等什么?我没有!”周明突然拔高声音,双手胡乱地挥舞着,“我就是……就是想看看他最后一次办展的地方……我没有进去!我什么都没做!”
他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林悦一直站在阴影里,此刻忽然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落在周明脸上。周明,看着我。”林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周明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过去,在接触到林悦目光的瞬间又慌乱地移开,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裤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江慎死了,你恨他吗?”林悦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