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厚不管周围的哄笑和议论,只是看着家丁:“带我去见李员外。”
家丁将信将疑,但告示被撕是事实,他也不敢擅自做主赶人,万一……万一这脏兮兮的小子真有点邪门本事呢?老爷可是为小姐的病急白了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等着,我进去通报。” 转身飞快地跑进了村子。
不一会儿,家丁回来,脸色古怪地说:“老爷让你进去。跟我来吧。”
柳厚牵着牛,在家丁的引领和众多好奇、鄙夷的目光注视下,走进了芦苇村。村子里的道路铺着青石板,干净整齐。李员外家果然气派,朱红色的大门,锃亮的铜环,高高的院墙,门口还蹲着两个石狮子,瞪着眼睛,威风凛凛。柳厚这一身破烂,牵着一头老牛站在这样的府邸前,对比强烈得近乎滑稽。
看门的仆役皱着眉,捂着鼻子,好像柳厚身上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家丁低声吩咐了几句,才有人不情不愿地引着柳厚从侧门进去,至于老黄牛,则被拦在了外面。柳厚不放心,恳求把牛拴在院墙外那棵老槐树下,自己就在牛旁边搭个草铺也行。管家模样的人出来,见他坚持,又看他确实寒酸得不像是骗吃骗住的(骗吃骗住也不会带头老牛),便勉强同意了,让下人在槐树下给他弄了点干草,算是安顿。
李员外是在前厅见的柳厚。员外五十多岁年纪,穿着绸缎长衫,面容憔悴,眼袋很深,显然为女儿的病情忧心忡忡。他看见柳厚的样子,眉头就紧紧锁了起来,眼神里的失望和疑虑几乎掩饰不住。但他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数,请柳厚坐下,上了茶(柳厚那粗糙生茧的手端起细腻的瓷杯,对比鲜明)。
“这位……小哥,”李员外斟酌着词句,“告示你看明白了?小女的病,甚是古怪,缠绵病榻数月,许多名医都束手无策。小哥若真有把握,不妨说说,需要何种药材,如何治法?若只是……嗯,想来李某这里寻个落脚之处,李某也可赠些盘缠,不必行此险招。” 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你要是个骗子,现在拿点钱走人还来得及,别耽误我女儿治病。
柳厚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他按照石龟在他脑海中嘱咐的话,直接说道:“我不要药材。我要一张桑木弓,一把枣木剑,一口铡刀。再准备一间安静的房间,让我歇息,等到半夜子时,我自会动手治病。”
李员外和他旁边的夫人,以及侍立的下人们都愣住了。桑木弓?枣木剑?铡刀?这哪是治病,这分明是跳大神、做法事的家伙什!难道小姐真是中了邪?
李员外心中惊疑不定。他请过和尚念经,道士做法,都没用。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衣衫褴褛,但眼神清澈,语气坦然,不像那些油嘴滑舌的江湖骗子。而且,他要的东西虽然古怪,却也没提要金银财宝。死马当活马医吧!女儿已经那样了,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好!”李员外一拍椅子扶手,“就依你!来人,立刻去准备桑木弓、枣木剑、铡刀!再收拾一间干净的客房,让这位……柳小哥休息!”
东西很快备齐了。桑木弓是新做的,弓身还带着木头的清香;枣木剑三尺来长,剑身暗红;铡刀是农家常用的那种,厚重锋利。柳厚被引到一间僻静的客房,但他心里记挂老黄牛,只是进去看了看,就又回到院外槐树下,守着牛,坐在干草铺上。李员外派人送来饭菜,虽然不算特别丰盛,但比起柳厚这大半个月吃的,已是美味佳肴。他分了一大半给老黄牛,自己才慢慢吃完。
夜幕降临,秋月如钩,清辉洒在芦苇荡和村庄上,一片朦胧宁静。柳厚靠着老黄牛,怀里揣着石龟,等待子时来临。他心里其实很没底,紧张得手心出汗。石龟再没说话,老黄牛也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子时将近,柳厚站起身,拿起准备好的三样东西。石龟的声音适时在他脑海中响起,详细嘱咐:“子时一到,你便站在小姐绣楼西侧的窗外空地上,那里月光最盛。用桑木弓,搭上这支桃木箭(不知何时,一支小小的桃木箭出现在柳厚手中),不要瞄准任何实物,就对着天上那轮月亮射出去。射完之后,立刻用铡刀,将桑木弓的弓身从中劈断。做完这些,便回来,不必再看。”
柳厚依言,拿着东西,悄悄来到绣楼西侧。这是一座精致的二层小楼,此刻楼上某个窗户还透出昏暗的灯光,隐约有女子低低的咳嗽声传来,让人心揪。楼下是一片小小的花园,此刻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
柳厚站定,抬头看看月亮,又看看手中粗糙的桑木弓和细小的桃木箭。他从未射过箭,姿势笨拙。子时的更鼓声从村中某处隐约传来。他深吸一口气,搭箭,开弓。桑木弓比他想象的要硬,他用尽力气,才勉强拉开些许,然后,松手。
桃木箭“嗖”地一声离弦,并没有飞向月亮(那是不可能的),而是划出一道低低的弧线,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但就在箭离弦的瞬间,柳厚仿佛看到,那支普通的桃木箭上,似乎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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