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能轻而易举地看穿她的伪装。
“怎么不吃晚餐?”
他的声音响了起来,语调竟出乎意料的柔和,与之前在书房里那个冷硬的掌权者判若两人。
舒晨的心猛地一跳。
她挣扎了一会儿,还是睁开了眼睛,却依旧背对着他,不敢回头,生怕被他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眶和未干的泪痕。她低声撒谎:“在医院陪妈妈吃了一点,肚子已经饱了。”
肖明函沉默了一会儿,那沉默像是有实质的重量,压在舒晨的心上。然后,他问:“身体好些了吗?”
这句看似平常的关心,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舒晨拼命压抑的泪闸。温热的液体迅速涌上眼眶,她害怕被他发现,急忙用手指悄悄拭去眼角的湿润,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好多了。”
肖明函看着她单薄而倔强的背影,目光深沉复杂,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里,似乎带着某种疲惫。
“小雅说,你恢复得不太好,平时也没有好好吃饭。”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温和,却像最柔软的针,精准地刺中舒晨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你这样,我很担心。”
寥寥几个字,却让舒晨的眼泪更加抑制不住了。它们无声地滑落,迅速浸湿了枕套。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哽咽。
然后,她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带着她熟悉的、却久违的温度,轻轻落在了她的发顶,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力道,温柔地抚摸了一下。
“答应我,”他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一种让她心碎的柔和,“照顾好自己,好吗?”
这温柔的触碰和话语,比任何冰冷的指责都更让她难以承受。她终于回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别胡思乱想了,好吗?”他的指腹
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为她拭去不断涌出的泪水,“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好自己的身体。”
然而,那眼泪像是决堤的江河,怎么也擦不干净,每一颗滚烫的泪珠都仿佛砸在他的心上。
他凝视着她苍白的脸、微红的鼻尖,以及颤抖的唇瓣,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痛楚。他俯下身,温热的唇轻轻印上她的面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怜惜,试图吻干这些苦涩的泪水。
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那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外壳终于彻底碎裂。她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衣料上淡淡的冷冽气息,压抑许久的委屈、悲伤和失去孩子的痛苦,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哽咽与抽泣。
肖明函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的泪水浸湿他的衬衫前襟。
不知哭了多久,她的抽泣声渐渐微弱,最终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肖明函低下头,安静地看着怀中舒晨安静的睡颜,见她眉头微蹙,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无法完全摆脱忧伤。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直到确认她已睡熟,才极其轻柔地、一点点收回自己有些发麻的手臂,为她掖好被角。然后背过身去,静静地望着窗外被云层遮掩、显得朦胧而清冷的月光,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久久出神。
经过细心调养,舒晨的身体终于慢慢好了起来,脸上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不再是那种触目惊心的苍白。
那晚之后,她和肖明函的关系,似乎也恢复到了往昔的恩爱与和谐。肖明函依旧非常忙碌,公司的事务好像永远处理不完,但他确实尽量抽空回家陪舒晨吃晚餐,尽管有时候,他依旧会忙到彻夜不归。
小雅看着肖明函对舒晨体贴依旧,甚至比过去更为周到,也忍不住替舒晨感到开心,觉得阴霾似乎正在散去。
然而,只有舒晨自己知道,她和肖明函之间,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并且可能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他依旧体贴,依旧温柔,可这份耐心与细致似乎独独对她一人保留。对待其他人,肖明函却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更加严苛、冷硬,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舒晨不止一次听到从书房传来的、他压抑着怒火的斥责声,那声音里的寒意让人心惊。连他最信任、跟随他多年的助理伊森,也常常成为他斥责的对象,语气之严厉,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甚至有天清晨,一位在肖家工作了近半辈子的阿姨,不小心将一杯刚煮好的咖啡打翻在了洁白的桌布上。粘稠的深棕色污渍迅速晕染开来。
这原本只是一件小事,况且肖明函过去对待这些老佣人一向是客气体恤的。可那天,他竟然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死死盯着那片污渍,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几秒钟后,他竟情绪失控地大声斥责了那位阿姨,言辞尖锐,最后甚至用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带着强烈侮辱性的字眼——“滚”。
舒晨当时就坐在旁边,被肖明函这突如其来的暴戾吓了一跳,心底涌起一股寒意。而肖明函发泄完后,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在场的舒晨,径直转身离开了餐厅,留下满室的低气压和那位不知所措、默默垂泪的阿姨。
独处的时候,舒晨会静静地看着肖明函,看着他依旧温柔的眉眼,却发现自己再也看不透他那双深邃眼眸底下的真实情绪。两人之间,仿佛横亘着一道无形的、却坚实无比的墙壁,她努力想要靠近,却再也触摸不到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个角落。
情动的时刻,肖明函依旧会动情地吻她,他温热的大手带着熟悉的力度在她身上游走,带着眷恋与渴望。然而,每每他的手指不经意地抚摸上她那片已然平坦的小腹时,他的动作总会猛地一僵,像是骤然触碰到了尖锐的针板,迅速而突兀地收回手。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轻轻摸摸她的头,声音变得平静甚至有些疏离:“不早了,睡吧,晚安。”随即放开她,转身背对着她,或是独自起身去浴室。
舒晨知道,他心底的伤口,或许比她的更深,更痛。他比她,更加在意那个失去的孩子。她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他与自己一样,都在承受着丧子之痛,他们都需要时间,让时间来慢慢抚平这道深刻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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