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深处，那座终年被风雪覆盖的黑色宫殿，连光线都不敢轻易靠近。
大殿内，阴冷刺骨。风从殿门的缝隙里凄厉地灌进来，却吹不散那股血腥气息。几盏幽绿色的长明灯在石柱上摇曳，将人的影子拖拽得如同鬼魅。
秦浅浅一步一步地走进来，每一步都走的缓慢。
她没有戴面具，那张沾染了风尘与血迹的脸庞，在幽绿的火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破损的黑色作战服紧贴着她，左肩的位置，被鲜血浸透的布料早已冻得僵硬，变成了深褐色，随着她的走动，仿佛随时会碎裂开来。
她停在大殿中央，脚下是一片光滑如镜的黑石，能倒映出王座上那个模糊的、如同枯树般的轮廓。
“大长老。”
她的声音沙哑，才吐出三个字，便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嘴角控制不住地溢出一缕鲜血。她抬手抹去，动作缓慢而艰难，眼神却依旧冷冽。
王座之上，那个身影动了动。大长老缓缓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毒蛇般阴鸷的光芒。
“冥后，你回来了。”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回响，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任务，如何？”
“属下无能。”秦浅浅低下头，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愤怒与不甘，“幽雀……死了。”
“哦？”大长老的语气听不出半分波澜，仿佛只是死了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她是怎么死的？”
“她背叛了组织！”秦浅浅猛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眸里迸发出骇人的恨意，“她根本不是去协助我，她是奉了四长老的命令，去杀我的！”
话音未落，大殿下手处，另一张稍小的椅子上，一个同样身着黑袍、身形丰腴的女人脸上的假笑瞬间僵住。
大长老的目光，缓缓地滑向了她。
“四长老，真有此事？”
四长老清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她慌乱了一瞬，但立刻就从椅子上滑跪在地，声音尖锐，辩解道：
“大长老明鉴！我怎会做出此等背叛组织之事！我派幽雀过去，是真心想帮冥后一把，此事我也曾跟您报备过！是她！是冥后她血口喷人！说不定就是她嫉妒幽雀，痛下杀手，如今反倒来污蔑我！”
秦浅浅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却立刻因为牵动了伤口，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污蔑你？四长老，你敢对着神启的祖灵发誓，你没有在背后搞过小动作？幽雀那个蠢货，临死前亲口所说，只要杀了我，我北美区负责人的位置，就是她的！你倒是真会画饼！”
“你胡说！”清幽气急败坏地尖叫，“死无对证，你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两个在组织内权势滔天的女人，此刻像市井泼妇一般在大殿上互相撕咬。
王座上的大长老却只是冷眼看着，那只枯瘦得如同鸡爪的手指，在扶手上极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哒，哒，哒……
他当然不信清幽是清白的，这个女人的心眼比针尖还小。但他也同样不完全相信秦浅浅，这个“冥后”，像个谜一样，连他都有些看不透。
“够了。”
大长老不耐烦地吐出两个字，殿内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他从王座上站起身，缓缓踱步到秦浅浅面前。他身上那股陈腐的、死亡般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肩上的伤口。
“你说，幽雀联合了维和部队的人，对你设下埋伏？”
“是。”秦浅浅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与劫后余生的庆幸，“幽雀用任务情报将我引诱至一处山谷，维和部队的叶泠早已在那里布下天罗地网。
她们两方人马同时对我出手，我……我拼死反抗，虽然亲手斩杀了幽雀那个叛徒，但自己也身受重伤，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
这番说辞，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幽雀和她手下为何会全军覆没，也解释了她自己为何会伤得如此狼狈。
最重要的是，这个答案，是大长老比较相信的剧本。他早就怀疑秦浅浅与维和部队有染，如今看来，她们是不死不休的死敌。
大长老眯起眼睛，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算计。他对秦浅浅的话，信了七分。
“既然幽雀已死，此事便死无对证。”他冷哼一声，转身走回王座，重新坐下，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但你任务失败，也是事实。”
他宣布道：“冥后，罚你去思过崖面壁一个月，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跪在地上的清幽听到这个处罚，眼中闪过浓浓的失望与怨毒。
才一个月？太轻了！
秦浅浅的眼底深处，却闪过一抹谁也没有察觉到的幽光。
她恭敬地低下头，掩去所有情绪：“是，属下领罚。”
说完，她捂着不断渗血的伤口，步履蹒跚地转身，一步一步退出了大殿。
当她走出殿门，迎面而来的刺骨寒风吹在她脸上，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摇摇欲坠。
思过崖？那个地方，可是离组织的藏宝阁最近的地方啊。
她捂着伤口，嘴角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微微向上扬起。
也算，因祸得福。
就在她即将走出宫殿投下的巨大阴影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风雪中逆光走来，一把扶住了她。
是叶璟琛。
他脸上还戴着那张毫无花哨的黑色面具，但扶着她的那条手臂，却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怎么样？”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快要溢出来的心疼与愤怒，“那老东西为难你了？”
秦浅浅靠在他身上，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他，虚弱地点了点头。
叶璟琛握紧了拳头，面具下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秦浅浅感觉到了他的愤怒，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用气声宽慰道：“别担心，只是罚我去思过崖面壁一个月。那个地方……离咱们的目标，很近。”
她抬起头，看着叶璟琛面具后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两人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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