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白。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我的名字。
我是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九尾狐，浑身上下的毛，雪白得不沾染一丝尘埃。我已经可以幻化出人形，但更多的时候，我还是喜欢维持着这个小小的、毛茸茸的形态。
虽然我出生没多久，但我的脑子里，却装着一万年前的记忆。
我是在业火红莲中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男人就是我现在的老公。
他的气息冷冽、沉静。后来我才知道，他叫叶泠，是主人的兄长。他将我从长白山的冰封中带出，一路背负，送到了主人面前。
当他把我交出去的那一刻，我落入了一个无比温柔的怀抱。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柔到极致的脸。
那张脸，我永远不会忘记。
是我的主人，神女大人。
不，现在应该叫她，叶清婉。
她小心翼翼地将我捧在手心，温热的指腹轻轻挠着我的下巴，痒痒的，很舒服。
“好白，好可爱。”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纯粹的欢喜与笑意。
旁边，一个气息强大到让我灵魂都感到战栗的男人，正用一种无比宠溺的眼神看着她。他是我主人的丈夫，曾经的地界之主，陆骁。
我蜷缩在主人的掌心，看着他们，一万年前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潮水，轰然涌入我小小的脑袋。
一万年前，我也叫小白，但我不是九尾狐。
我只是一只瑶池边最普通的小灵兽，长得像猫又像狐狸，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在池边的暖玉上打盹，然后等着我的主人来喂食。
那时候，我的主人是天界最尊贵的神女，是执掌万物的帝姬。
她总喜欢一个人，穿着素白的仙衣，坐在瑶池边，捏碎了那些仙官们求都求不来的仙丹，当做零食，一粒一粒地喂给我。
仙丹的味道，是真的好香啊，那股沁人心脾的清甜，我感觉我的鼻子都快幸福得掉下来了，真想给这味道颁个奖。
可主人好像总是不开心。
她经常一边喂我，一边托着光洁的下巴，对着波光粼粼的瑶池水发呆，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盛着化不开的孤寂。
“小东西，你说，是当一个无所不能、永生不死的神仙幸福，还是当一个会生老病死、有爱有恨的凡人幸福？”
那时候的我，灵智未开，哪里听得懂这么深奥的问题。我只知道，她手里的仙丹很好吃，她身上的气息很好闻。
我便歪着脑袋，用我毛茸茸的脸颊，蹭了蹭她的手心，讨好地“咪”了一声。
她被我逗笑了，那笑容很美，像瑶池里瞬间绽放的万顷莲花，却又像镜花水月，带着一丝缥缈的悲伤。
“你也不懂，是吗？”
天界的日子，安静，祥和，也枯燥得可怕。每一天，都和前一天没有任何区别，时间在这里，仿佛是静止的。
后来我才知道，主人问我那个问题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那天，我照常在瑶池边的假山后打盹，晒着不冷不热的仙界日光，却无意中听到了几个路过的仙官在窃窃私语。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我灵兽的听觉，还是让我听清了大概。
“帝姬最近越来越不安分了，神识总往凡间探，我看她这神位，也坐不久了。”
“哼，她以为她还是那个受天道庇佑的帝姬吗？天道轮回，新的神主即将诞生，她也该让位了。”
“我已经联络了地界的魔君，只要我们拿到天地初开时，她留下的那块五彩神石，注入魔气，就能污了她的神格！”
“到时候，她就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姬了！一个失去神格的废物，还不是任我们拿捏！”
我听得浑身的毛都瞬间炸了起来。
虽然很多词我听不懂，但我感觉到了巨大的、冰冷的危险。
他们要害我的主人！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发了疯似的，从假山后冲了出去，朝着主人寝宫的方向狂奔。我的四只小短腿跑得几乎要飞起来，我一定要告诉她！
可我跑遍了整个空旷华美的寝宫，都没有找到她。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的心紧紧攫住。
我最后在斩仙台找到了她。
那是天界处决犯了重罪的神仙的地方，罡风凛冽，下方是深不见底、吞噬一切的轮回深渊。
她就站在悬崖边上，一身白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她看到我气喘吁吁地跑来，一点也不意外，反而对我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解脱的笑容。
“小东西，别怕。”
她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有些破碎。
“我只是……想去看看凡间的风景。”
说完，她转过身，张开双臂，像一只终于挣脱了牢笼的鸟儿，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我呆住了，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仿佛记忆刚刚离家出走，什么都无法思考。
我只记得，那抹决绝的白色身影，很快就被下方的云海和狂暴的罡风吞噬，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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