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天，清晨的京市，胡同还裹在薄薄的冬雾里。
“姐姐，该起床了。”
楚墨染睡得正沉，耳边忽然传来孟春迎的轻声呼唤。
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窗外天色才刚刚泛白，灰蓝色的晨光透过窗棂落进屋里。
“几点了？”
“姐姐，已经六点半了。”
她抬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昨晚，她罕见的失眠了。
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前半夜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闪过这些年与宋星辰相处的点点滴滴。
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梦境却纷乱如麻。
一会儿是前世姥姥姥爷拉着她的手走在乡间小路上，一会儿又闪过末日里那些狰狞溃烂的面孔，腐臭的气息几乎扑到鼻尖；最后是冰冷的器械触感，手术灯刺眼的白光，还有身体被割开的绝望……
这些她以为早已尘封的画面，竟在结婚前夜不请自来。
直到快要到天亮，她才终于睡得安稳些。
见她坐在那发愣，孟春迎有些担心。
“姐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楚墨染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将那些杂乱的情绪压回心底：“没事，就是昨天没睡好。”
“那要不要再躺一会儿？”孟春迎看了眼时间，“星辰哥说七点半过来接亲，现在还有点时间。”
“不用了。”楚墨染已经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下床，声音平静，“我洗把脸就好了。”
“那行。”孟春迎点点头，“我先去做早饭，一会儿家里估计要来人了。”
“好。”
冷水扑在脸上的那一刻，楚墨染打了个激灵。
清冽的凉意顺着皮肤渗进来，困意瞬间散了大半，连心里的那点燥意，也被压了下去。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她一定要用最好的状态迎接这一天。
洗漱完毕，她开始穿衣服。
这年月结婚新娘子不兴穿婚纱，一件红衣服就足够排场了。
楚墨染不想穿得太臃肿，果断舍弃了厚重的棉裤，从空间里翻出一套现代发热保暖内衣，贴身穿上——轻薄又暖和，简直是过冬神器。
外头再套上宋星辰前几天给她买的那套羊毛衫和羊毛裤，暖意从里到外蔓延开来，比穿棉裤还舒服，腰身也显得利落不少。
下身选了一条深棕色毛呢长裙，直拖到脚面，裙摆微微收紧，显得身形修长。
配上一双精致的小皮鞋，显得端庄又不失柔和。
出去的时候，再套上一件红色羊毛大衣就好了，既轻盈又保暖。
这一身既有新嫁娘的喜气，又不失利落大方，在八十年代初的京市街头，已算顶时髦的装扮。
对镜整理妥当，楚墨染坐到梳妆台前，开始给自己上妆。
八十年代的新娘妆容极简：抹点胭脂、画画眉、涂个口红，再别朵绢花就大功告成。
楚墨染皮肤本就白皙细腻，她只薄薄扑了一层粉底，眉毛用眉笔轻轻勾勒出自然的弧度，又顺手用眉笔充当眼线笔，淡淡描了描眼线。
她从空间里自己的梳妆台上挑了支豆沙色口红，轻轻涂在唇上。
化完妆，她对着镜子，随手将长发拢起，挽成一个低低的发髻。
动作熟稔利落，几缕碎发自然地垂在颈边，平添几分柔和。
一支小巧的羊脂玉簪斜斜插入发髻，稳住盘发；最后，将那朵红山茶绢花别在发髻一侧。
镜子里的人一下子就生动起来，红唇不艳，只透出温婉的喜气，眼尾微微上挑，此刻因着笑意，更似盛满了细碎的流光。
孟春迎端着早饭进来，刚一抬眼，便愣住了。
“哇！”她忍不住低呼一声，眼睛里满是惊艳：“姐姐，你今天也太好看了吧！”
楚墨染回眸一笑，眉眼弯起，调笑说道：“你姐姐我哪天不美了！”
“姐姐一直都很美，今天更美了！”孟春迎把小米粥和花卷放在桌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姐姐，你就在屋里吃吧，多吃点，今天肯定会很累，中午不知道要几点才能吃上饭呢！”
“嗯。”楚墨染坐下，刚拿起筷子，门口外边就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
楚爱国抱着雪球，小豆子跟在后面跑进来。
“姐姐！”小豆子一进门就扑过来，仰着小脸看她，“哇！墨染姐姐今天像仙女一样好看！”
楚爱国也跟着笑呵呵的点着头，“墨染姐今天太漂亮了！”
就连他怀里的雪球也喵喵的叫了两声，表示赞同。
楚墨染被他们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边吃着饭，一边含糊说道：“行了行了，别夸了，再夸我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吃完饭没一会儿，张爱琴一家三口也过来了。
楚墨染赶紧起身招呼：“怎么来得这么早？快坐，吃早饭了吗？”
“吃了吃了！我这不是想着，来早点看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张爱琴说着，眼睛却直往楚墨染身上瞄，忍不住赞叹，“墨染，你今天也太漂亮了吧！”
“谢谢。”楚墨染笑着把他们让到堂屋坐下，“你们先坐会儿，一会儿人多了更乱。”
“你不用管我们，上屋里待着去就行，我们是来帮忙的，可不是来添乱的。”
“行，那我就不跟你们客套了。”
张爱琴拍拍她的手，转头就熟练地张罗起来。
她指挥着邵东，带着几个大、小孩子去门口等着，只等接亲的队伍一到，就准备点燃鞭炮。
她自己则拉着楚墨染坐下，低声给她讲整个婚礼的流程，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上车，有哪些讲究和风俗。
正说着，突然外面传来鞭炮声，噼里啪啦由远及近，混着孩子们的欢呼：“新郎来喽——”
“接亲的来了！”张爱琴腾地站起，声音都高了几度。
她赶紧帮楚墨染整理好衣着和妆容，又快速检查了要随身带的小包袱。
外面的声浪一层高过一层，敲锣打鼓的声音喧天响地，越来越近，最终涌进了小院。
此时，楚墨染的心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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