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二遍时,林风就醒了。窗外的天刚泛出鱼肚白,院里的石榴树影投在窗纸上,像幅歪歪扭扭的水墨画。他侧耳听了听,脑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黄三太爷那尖细的声音——这是仙家每日入定修炼的时辰,约莫能有两个时辰的清净。
他披衣下床,脚刚沾地就打了个寒颤。地上的青砖透着股潮气,墙角的蛛网沾着晨露,在微光里闪闪烁烁。樟木箱就立在墙角,铜锁被摩挲得发亮,像块老玉。林风摸出钥匙打开箱子,爷爷的牛皮日记躺在最底层,上面压着件打补丁的蓝布衫。
他把日记揣进怀里,蹑手蹑脚地溜到灶房,借着灶膛里的余烬翻看起来。前面的字迹还算工整,记着些看事的法子和仙家的忌讳,可越往后翻,笔锋越乱,像是写字的人手在抖。有几页甚至洇着暗红的痕迹,凑近了闻,能嗅到股淡淡的铁锈味——是血。
“落马坡山神庙,碑后有‘锁仙符’,能镇黄三……”
这句话写得格外用力,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页,可后面的字突然被大片墨水晕开,黑糊糊的一团,只能辨认出几个模糊的偏旁,像是被人故意泼了墨。林风的心跳骤然加快,锁仙符?听名字就知道是克制仙家的东西,爷爷特意记下来,难道早就料到他会被黄三太爷缠上?
他想起前阵子陈雪来送菜时说的话。陈雪是邻村的姑娘,她爷爷曾在落马坡看山,听她说那山神庙是仙家的禁地,三十年前着过一场大火,烧得只剩断壁残垣,之后就没人敢靠近了,说是夜里总听见庙里有哭声。
“黄三……”林风对着那团墨迹喃喃自语,黄三太爷的全名是黄三太爷爷,爷爷写下“黄三”二字,显然指的就是他。难道这锁仙符,就是对付黄三太爷的关键?
他把日记小心折好,塞进贴身的布袋里。手心全是汗,既紧张又兴奋,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这些天被黄三太爷左右的滋味太难受了,手腕上的咬痕还泛着青黑,眼底的黄影也一天比一天深,他必须找到锁仙符,否则迟早会变成爷爷说的“仙的影子”。
吃过早饭,林风跟奶奶说要去镇上给她抓药——奶奶的咳嗽病犯了,正好是个出门的借口。他揣了两个窝头,背着药篓就往落马坡的方向走。
落马坡在村子西南,离得不算近,山路崎岖。记忆里这条路还算好走,可今天走起来却格外费劲。路边的野草疯长得厉害,半人多高的蒿草把路都堵了,只能拨开草叶往前走。草叶上沾着些黏糊糊的东西,呈暗红色,像没干的血,蹭在裤腿上,带着股腥甜的气味。
林风心里发毛,总觉得不对劲。往年这个时候,野草也长,可没这么疯,更不会沾着这种东西。他握紧了药篓里的柴刀,那是他特意带上的,既可以开路,也能壮胆。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快到半山腰时,风突然停了。刚才还呼呼吹着的山风,像是被什么东西掐断了,四周静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没了。林风停下脚步,竖着耳朵听了听,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似的。
就在这时,他看见前面那棵老松树下蹲着个人。
那是个穿蓝布褂的老头,背对着他,正低着头,手里不知抓着什么,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那声音很特别,脆生生的,带着点黏牙的韧劲,像极了老宅墙缝里的声音——小时候他总看见墙缝里有黄鼬钻来钻去,嗑瓜子的声音就是这样。
林风的头皮一下子麻了。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老头蹲在这儿嗑瓜子?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前走了几步。不管是人是怪,总得问个路,他对山神庙的具体位置不熟。“大爷,问个路……”
话音刚落,那老头突然停住了嗑瓜子的动作。
四周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林风的后颈一阵发凉,直觉告诉他不对劲,转身想走,可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半步。
老头缓缓地、缓缓地回过头来。
那根本不是人脸。
一张毛茸茸的黄鼬脸对着他,尖嘴往前凸着,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獠牙,嘴角还沾着点瓜子仁,一双黑豆似的眼睛圆溜溜的,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有丝毫活人的生气。
林风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声都喊不出来。他看见那黄鼬脸动了动,像是在笑,尖细的声音从它嘴里钻出来,带着股土腥气:“找你爷爷啊?他在山神庙等着呢……”
“爷爷”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林风的耳朵。爷爷十年前就没了,葬在村后的祖坟里,怎么可能在山神庙?
他猛地回过神来,哪里是什么老头,这分明是黄仙变的!是黄三太爷知道了他的心思,派来拦他的!
林风转身就跑,也顾不上什么路了,埋头往山下冲。背后传来一阵尖利的笑声,那笑声像是用指甲刮玻璃,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紧接着,无数瓜子壳像雨点一样砸过来,噼里啪啦地打在他背上、头上,力道竟出奇地大,砸得生疼,像是被小石子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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