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露水浸得裤脚发沉,林风攥着爷爷留下的那册旧名册,指腹在“张家屯”三个字上反复摩挲。油灯在案头明明灭灭,把窗纸映出晃动的树影,像有无数只爪子在外面扒挠。
“咚——咚——”
祠堂的钟突然响了,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带着种说不出的慌促。林风猛地起身,桃木剑在腰间撞出轻响,刚推开门就见张家屯的李老汉跌跌撞撞跑来,灯笼在手里晃得像团鬼火。
“林先生!不好了!玉米地……玉米地出事了!”老汉的身音劈了叉,裤腿上沾着深褐色的泥,“地里长了些怪东西,白森森的,夜里还发光!”
林风心里一沉。前几日张家屯丢了个七岁的孩子,叫小宝,最后见他时正在玉米地边追蝴蝶。当时黄三太爷掐着指头算过,说是白仙拿了去当“祭品”,还说这是“地界里的规矩”,不让插手。如今才过三天,玉米地又出了怪事。
赶到屯子东头的玉米地时,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晨雾裹着股甜腥气,像腐烂的果子混着生肉的味道,钻进鼻孔里直发麻。林风拨开齐腰高的玉米秆,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本该是青纱帐的地里,凭空冒出一片丈许见方的白蘑菇。菌伞足有碗口大,通体雪白,伞面上布满了芝麻粒大小的红点,细看竟像是无数只闭着的眼睛,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最诡异的是,雾气缭绕中,那些蘑菇正泛着淡淡的银光,像是浸在水里的月亮碎片。
“就是这东西!”李老汉躲在林风身后,声音发颤,“昨儿后半夜有人看见发光,二柱子他婆娘手贱,摘了几朵想回来炒着吃,今早全家上下都起了红疹,挠破了就……就爬出白虫来!”
林风蹲下身,刚要伸手去碰,手腕突然被攥住。陈雪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脸色比晨雾还要白,手里的布包被攥得变了形:“别碰!这是白仙的东西。”
她从包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碾碎了撒在蘑菇旁边。药丸落地的瞬间,那些“眼睛”突然动了,像是受惊的鱼群般收缩,伞盖边缘渗出粘稠的白汁,滴在泥土里,立刻冒起细小的泡。
“这不是普通的蘑菇。”陈雪的声音压得很低,“是‘灵菇’,白仙用来做契的。上次我们搅了它的祭品,它怕黄三太爷报复,特意送这个来‘赔罪’,实则是想拿村民当傀儡。碰了它,就等于跟白仙结了契,往后身子骨里的精气,都会被它一点点吸走。”
林风想起那个失踪的小宝。白仙以刺猬为形,最是记仇,上次黄三太爷硬闯它的洞府,毁了供桌,按说以它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怎么会突然送来“赔罪礼”?
正思忖着,身后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黄三太爷拄着枣木拐杖,一步步走过来,烟袋锅里的火星在雾里明明灭灭:“小娃娃家懂什么。”他瞥了眼那些蘑菇,嘴角勾起抹古怪的笑,“这是白老太服软了,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来,是好事。”
“贵重?”陈雪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这东西是用活人精气养出来的!你看那些红点——”她指着蘑菇伞,“每只‘眼睛’都是一个怨魂,被它困在里面炼化!”
黄三太爷像是没听见,径直走到林风面前,拐杖往地上一顿:“林风,把这些蘑菇摘了,拿回去给你奶奶熬汤。她那老寒腿,用这灵菇炖上三天,保管好利索。”
林风望着那些泛着银光的蘑菇,突然觉得它们在笑。伞盖微微起伏,像是有人在底下憋着笑,那些细小的“眼睛”似乎正慢慢睁开,透出幽幽的光。他猛地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我不碰。”
“你说什么?”黄三太爷的声音陡然变了调,像生锈的铁片刮过木头,“你敢不听我的?”他往前逼近一步,拐杖尖几乎戳到林风的胸口,“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奶奶……”
话没说完,陈雪突然从布包里掏出把桃木匕首,反手往蘑菇地里撒了一把糯米。糯米落地的瞬间,“滋滋”声连成一片,像是热油里溅了水,白雾腾起的地方,那些灵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银白色的光迅速黯淡,露出底下褐色的菌柄。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随着蘑菇枯萎,泥土里竟冒出密密麻麻的尖刺,黑褐色的,长短不一,像是无数只刺猬的尖刺从地里钻出来。而那些刺的尖端,挂着些细碎的布料——红底白花的,像是孩童穿的小袄碎片,其中一根刺上,还缠着半只绣着老虎头的小鞋。
那是小宝的鞋!林风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手脚冰凉。上次闯白仙洞府时,他见过小宝穿这双鞋,虎头的眼睛是用绿线绣的,此刻那半只鞋被刺穿透,布面上还沾着干涸的暗红,像是血迹。
“它根本没放了孩子。”陈雪的声音发颤,匕首在手里抖得厉害,“它把小宝……把小宝埋在了这里,用孩子的血肉养这些灵菇!所谓的赔罪礼,根本是拿我们当傻子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