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的油灯快熬干了,灯芯爆出最后一点火星,将陈雪的影子钉在斑驳的土墙上。她怀里的狐狸狗缩成一团,原本油亮的黑毛失去了光泽,像团打蔫的旧棉絮,只有偶尔抽搐的爪子证明它还活着。
“黑子……黑子……”陈雪用指尖轻轻捋着狗耳后的毛,那处的毛已经变得透明,能隐约看见底下淡青色的血管。狐仙的灵力正在一点点消散,就像漏了底的沙漏,她能感觉到怀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低得像揣着块冰。
林风蹲在一旁,手里攥着那片从三岔河捞来的蛇鳞。鳞片上的“七”字几乎褪成了浅痕,但触手依旧冰凉,像是在提醒他柳仙的威胁还未远去。他看着陈雪发红的眼眶,喉头动了动,却找不到合适的话——他见过太多生死,知道有些事不是人力能挽回的。
就在这时,庙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冷风卷着几片枯叶灌进来,吹得油灯彻底灭了。黄三太爷的身影堵在门口,手里的蛇头拐杖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声响:“哭有什么用?想救它,就跟我来。”
陈雪猛地抬头,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你有办法?”
“黑老太太的万魂坛边上,长着还魂草。”黄三太爷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有些飘忽,“那草是仙家的续命丹,别说只是灵力耗尽,就是魂飞魄散,嚼一片也能吊回半口气。”
林风皱起眉。黑老太太的名号他只在爷爷的日记里见过,那字迹里透着的恐惧,比提到任何仙家都要深。而万魂坛,更是连村里最老的人都不敢提及的禁地,据说在乱葬岗深处,坛下埋着上千具尸骨,日夜受阴火灼烧。
“你会这么好心?”陈雪的声音带着警惕,她把狐狸狗抱得更紧了,“我爹说过,黄家跟狐家是世仇,当年若不是你拦着,我爷爷也不会……”
“此一时彼一时。”黄三太爷打断她,拐杖又往地上敲了敲,“黑老太太要吞了所有仙家的修为,你以为她会放过狐家?还是觉得我黄家能独善其身?”
他往前走了两步,月光从庙顶的破洞漏下来,照在他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里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在养‘鼎炉’,在炼‘煞力’,在聚‘魂魄’,柳仙蜕皮是为了让她吸得更顺,白仙造坟是为了给她攒养料,就连我黄家……”他顿了顿,像是在咬什么硬东西,“也不过是她手里的一把刀。”
“共同的敌人?”林风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对,共同的敌人。”黄三太爷的目光落在陈雪怀里的狐狸狗身上,那眼神算不上善意,却也没有了往日的阴鸷,“救它,就是断黑老太太的一条臂膀。她少了狐仙的制衡,下一步就要动我黄家的根基。我救它,也是救我自己。”
破庙里静了下来,只有风刮过窗棂的呜咽声。陈雪低头看着怀里的黑子,狗的呼吸已经微弱得像根丝线。她想起爹临终前的话:“黄家狡诈,狐家多疑,但若真到了生死关头,唯有联手才能活下去。”
“好。”她突然抬起头,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却异常坚定,“我信你一次。但你要是敢耍花样——”她摸了摸腰间,那里藏着把小小的银匕首,是她爹留下的,据说浸过狐仙的血,“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得拉你垫背。”
黄三太爷没说话,只是转身往庙外走,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是在引路。
林风跟在后面,胸口的镇魂玉碎片微微发烫。他想起黄三太爷之前的愤怒,想起他说“煞力是给你炼身骨的”,那些话里的真假此刻已经分不清。但他能感觉到,黄三太爷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阴冷气息,此刻竟与陈雪身上残存的狐仙灵力隐隐相抗,又在某种无形的压力下趋于平衡——那压力,想必就是来自黑老太太。
恩怨在生死面前,似乎真的成了可以暂时搁置的东西。
准备出发时,陈雪把黑子放进一个铺着棉絮的竹篮里,又用红绳在篮子四周缠了三圈。“这是狐家的护魂绳,能暂时挡住阴气。”她解释道,指尖划过红绳,上面绣着的狐狸图案像是活了过来,尾巴轻轻晃了晃。
黄三太爷站在门口,看着天边的残月,烟杆在手里转了两圈:“万魂坛在乱葬岗最深处,灰仙守着还魂草。那些老鼠精最是记仇,当年被狐仙断过粮道,见了狐家的气息,怕是会拼命。”
“灰仙?”林风想起《仙家名册》里的记载,灰仙修的是“遁地术”,能在土里来去自如,最擅长偷袭。
“别怕。”黄三太爷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扔给林风,“这里面是黄鼬的尾尖毛,灰仙怕这个。到了万魂坛,把毛撒在坛边,能挡它们一时。”
林风接住布包,里面的毛硬得像针,带着股熟悉的腥气。他捏了捏布包,又摸了摸胸口的镇魂玉,玉片的温度让他稍微定了定神。
就在他转身要跟上陈雪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黄三太爷的脸。月光下,老人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那笑容快得像错觉,却带着种说不出的诡异,像是猎人看着落入陷阱的猎物,又像是演员终于等到了登台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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