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酥酥的手指有些颤抖,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本沉甸甸的日记,仿佛捧着的是她过去十八年缺失的所有时光与真相。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里面的字迹并不统一,显然是不同的人在不同时期写下的。
有父亲沉稳有力的笔迹,有母亲温柔秀丽的字迹,甚至还有……蓝凛那家伙小时候狗爬一样、还夹杂着幼稚涂鸦的“墨宝”!
【XX年X月X日,酥酥出生。青丘圣地霞光万丈,持续三日不散,九尾天狐虚影盘旋于空,族老们皆言乃亘古未有之吉兆。然,检测血脉,纯度之高,竟远超族史记载,堪称旷古烁今。胡长老观之,良久无言,最终只叹:福祸相依,需早做准备,恐非我族能独力承载之重。】 (父亲笔迹)
【XX年X月X日,酥酥满月。本该喜庆之日,夜间她却啼哭不止,声嘶力竭。我抱她至窗边,见院外树影摇曳,阴影诡异地汇聚,如有活物窥视,令人毛骨悚然。夫君迅速出手驱散,归来后眉头紧锁,一夜未眠。他低声对我说:玄夜……果然还是感应到了。我们……必须尽快。】 (母亲笔迹,字迹略显潦草,可见当时心境)
【XX年X月X日,封印所需阵法与材料,历经周折,终筹备完成。看着襁褓中酥酥那纯净无邪的睡颜,对她即将遭遇的一切一无所知,我心如刀割。剥夺她与生俱来的力量,封印她属于狐族的记忆,让她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份,在陌生的环境中成长……这真的是对她好吗?这决定,是对是错?无人能答。但……我们别无选择。玄夜的威胁如同悬颈之刃,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父亲笔迹,墨迹深浅不一,似乎写下时笔尖曾多次停顿)
【XX年X月X日,封印完成。酥酥在阵法中心沉沉睡去,周身那属于纯血狐妖的独特气息与强大妖力波动,渐渐变得微不可察,最终与普通人类婴孩无异。将她亲手交给信得过的表亲蓝家抚养时,我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离开蓝家小院时,你母亲终于忍不住,哭成了泪人,几乎站立不稳。而你那不靠谱的哥哥蓝凛(当时才豆丁大),居然趁我们不注意,用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据说洗不掉的特殊颜料,在酥酥左手手腕内侧,偷偷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火焰形小胎记!还振振有词:‘这样以后妹妹丢了,我也能凭这个认出来!’……这个臭小子!】 (父亲笔迹,最后一句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意味)
【XX年X月X日,偷偷去蓝家所在的城市,远远看了酥酥一眼。她在院子里追着一只蝴蝶,跑得跌跌撞撞,笑得像个小太阳,那么开心,那么无忧无虑。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也许……让她就这样,拥有一个平凡、简单、快乐的人生,远离族群的纷争与那些可怕的威胁,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吧?只要我们能永远守住这个秘密,永远保护好她……】 (母亲笔迹,字里行间充满了温柔的眷恋与希冀)
一页,又一页。
蓝酥酥的视线早已模糊,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滴落在陈旧的纸页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原来,那些每年生日准时送达、没有署名却总是她最想要的“远方亲戚”的神秘礼物,是父母和哥哥跨越距离,偷偷摸摸送来的牵挂;
原来,她小时候那几次堪称“奇迹”的、有惊无险的“意外”脱险,根本不是运气好,是家人在暗处提心吊胆、拼尽全力为她扫清的危险;
原来,手腕上那个她一直觉得有点丑、洗也洗不掉、还被同学开玩笑问是不是非主流时期纹身的火焰胎记,是哥哥小时候幼稚却无比真挚的“认亲凭证”……
他们不是不爱她,不是故意要瞒着她。
恰恰相反,他们是用了一种近乎残忍的、自我折磨的方式,将她小心翼翼地藏匿起来,用一座名为“平凡”的堡垒,为她隔绝了外面那个充满恶意与危险的世界。
蓝凛看着妹妹红红的眼眶和无声滑落的泪水,难得没有出声调侃。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揉了揉蓝酥酥的脑袋,语气是蓝酥酥记忆中从未有过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笨蛋,现在……总算知道了吧?我们全家,可不是闲着没事干,合伙演了你十八年。实在是……咱们家小酥酥太招人(妖?魔?)喜欢,招惹上的敌人段位太高,太变态。我们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把你当成最高机密给‘藏’起来了。”
他顿了顿,脸上努力想挤出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 “不过现在看来,是金子总会花光……啊不是,是金子总会发光!是狐狸嘛……迟早都得露出尾巴。想躲,看来是彻底躲不掉喽!”
蓝酥酥用力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巴掌拍开他还在自己头上作乱的手,吐槽道:“那你也不用给我画个这么丑、还洗不掉的胎记吧!很影响美观好不好!而且每次学校体检,医生都要盯着看半天,然后一脸严肃地问我:‘同学,你这个纹身……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我难道要告诉他这是我哥中二病时期留下的犯罪证据吗?!”
蓝凛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狐狸?),瞬间恢复了那副臭屁的模样,得意地挑眉:“你懂什么!那是哥哥我独一无二的‘爱的印记’!蕴含着我对你深深的祝福(和恶趣味)!全球限量,仅此一份!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看着兄妹俩这熟悉的、带着泪花的互动,宿舍里那因为沉重真相而几乎凝固的气氛,终于稍微缓和、松动了一些。
蓝酥酥合上那本承载了太多情感与牺牲的日记,紧紧抱在怀里。
心中对家人那一点点因为被隐瞒而产生的委屈和怨气,早已烟消云散,被一股更加汹涌、更加滚烫的暖流所取代——那是沉甸甸的、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的爱与守护,以及随之而来的、无比清晰的责任感。
她必须尽快强大起来。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不再成为被觊觎的“祭品”和“钥匙”。
更是为了这些十八年来,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甚至不惜让她“遗忘”自己身份的、她最亲爱的亲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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