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的石洞,像一头巨兽的口腔,将林衍囫囵吞下,只留下洞口一道狭窄的裂隙,吝啬地漏进几缕天光。空气在这里凝滞、沉淀,混杂着亘古不变的岩石冷气、潮湿苔藓的腐败腥味,还有一种更幽微的气息——如同被漫长时光反复碾压研磨后的金属碎屑,冰冷、锐利,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禁锢意味。林衍盘坐在石洞深处一块稍显平坦的青石上,洞顶渗出的水珠,以近乎恒定的节奏敲打着下方另一个石洼,“嗒…嗒…嗒…”,每一次落下,都在死寂中荡开一圈令人心头发紧的回音,缓慢地切割着时间的肌理。
一个月。仅仅一个月。
这本是宗门戒律堂长老口中轻飘飘的惩处期限,落在思过崖这片被遗忘的绝地,却重逾千钧。林衍闭上眼,强迫自己沉入那早已烂熟于心的五行基础心法运转。然而,丹田气海深处那五道本应活泼流转的灵力细流——金的锐利、木的勃发、水的柔韧、火的炽烈、土的厚重——此刻却如同被浸在了万年玄冰之中,运行艰涩迟缓,每一次推动,都带来经脉深处针扎似的微弱刺痛。这无处不在的“古老禁制气息”,如同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他每一寸试图沟通天地灵气的意念之上,每一次吐纳都变得格外吃力。
林衍睁开眼,目光掠过这方寸囚笼。洞壁嶙峋,布满了无数深浅不一的刻痕,那是被岁月和无数代被囚禁于此的宗门“罪人”们共同刻下的绝望印记。他站起身,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些冰冷粗粝的岩石表面,指尖传来细微的震动,仿佛有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符文脉络在岩石深处沉睡。指尖划过一道深长、边缘异常光滑的刻痕时,那触感仿佛被无形的电流舔过,带着一种奇特的、冰冷的律动。
就在这刹那,贴身存放的龟甲,毫无征兆地滚烫起来!
那并非火焰的灼烧,更像是一块沉眠已久的寒铁骤然被投入熔炉核心,内里积蓄的冰寒瞬间被点燃,爆发出惊人的热度,狠狠熨烫着他胸口的皮肉。林衍闷哼一声,手猛地捂向胸口,指尖隔着粗布衣料,清晰地感受到那枚古老龟甲正在疯狂地搏动、震颤,如同一个被强行唤醒的心脏,带着某种急迫而痛苦的韵律。
他强忍着灼痛,飞快地将龟甲取出。冰冷的岩石气息与龟甲本身散发出的奇寒交织,在掌心形成一种诡异的温差。原本沉寂黯淡、如同普通朽木般的龟甲表面,此刻竟在幽暗的石洞中,氤氲出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淡金色毫光!那毫光并非恒定,而是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的瞬间,龟甲上那些粗犷、扭曲、仿佛孩童信手涂鸦般的原始纹路,便似乎也随着光影的流转而微微蠕动了一下,如同沉睡的蛇,在光影的刺激下不安地扭动身躯。
林衍的呼吸骤然屏住。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死死盯住刚才指尖划过的、那道光滑得异乎寻常的岩壁刻痕。那刻痕深处,似乎也正有某种同样微弱、同样古老、同样冰冷的气息,被掌心龟甲异动所牵引,如同沉埋地底的铁屑被磁石吸引,一丝丝、一缕缕地渗逸出来,与龟甲散发的淡金毫光产生着难以言喻的共鸣。
龟甲…在呼应这思过崖的禁制?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炸响在林衍被孤寂和禁锢反复折磨得近乎麻木的心湖。一股难以遏制的激动混合着巨大的惊疑瞬间冲上头顶,他几乎是扑到了那道刻痕前,颤抖着将龟甲小心翼翼地贴了上去。
当冰凉的龟甲表面与那道光滑冰冷的刻痕紧密接触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低沉的颤鸣,如同来自大地深处、来自洪荒之前的叹息,直接在林衍的颅骨内震荡开来!龟甲上那层微弱的淡金毫光骤然明亮了一瞬,清晰地勾勒出几道前所未见的、极其纤细复杂的纹路分支,它们像初春融雪后悄然舒展的嫩芽,从原有的粗犷线条旁逸斜出,指向一个全新的、更加繁复的方向!紧接着,毫光便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黯淡下去,龟甲也重新恢复了那沉黯朽败的模样,紧贴着手掌的甲片也褪去了那骇人的灼烫,只余下冰冷的触感。
石洞重归死寂,只有水滴声依旧固执地“嗒…嗒…”作响。
林衍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手按着岩壁,龟甲紧贴掌心,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刚才那短暂得如同幻觉的一幕,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定格——龟甲纹路的异变,那声源自灵魂深处的颤鸣,还有那昙花一现的、指向西北方向的细微纹路分支!
不是错觉!绝非错觉!
龟甲的秘密,竟与这囚禁他的思过崖禁制,有着某种他无法理解、却真实存在的古老勾连!那禁制的气息,如同激活龟甲隐藏讯息的钥匙!
这个发现所带来的冲击,瞬间驱散了所有因禁闭而生的麻木与消沉。一股灼热的力量从丹田深处升腾而起,猛烈地冲刷着四肢百骸。禁锢?囚牢?不!这思过崖,这弥漫着古老禁锢气息的石洞,此刻在他眼中骤然镀上了一层神秘莫测的光晕,从一个惩罚的囚笼,变成了一个蕴藏着惊天秘密的宝库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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