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被老郡主带去偏厅“详谈”后，水榭内的气氛一度有些微妙。
虽然真相大白，但御赐之物损毁，总归是件扫兴的事。
老郡主很快回来，脸色已恢复平静，只淡淡道柳家家教不严，已派人送柳小姐回府“静思”，并宽慰云皎皎和阿蔓，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众人心知肚明，柳依依此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名声受损，回家后定然也少不了一番责罚。
再看云皎皎时，目光中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众人试图将话题引向风花雪月以冲淡尴尬时，一个略显虚弱但依旧柔婉的声音自水榭入口处响起：
“听闻这边好生热闹，嫣然来迟，还望老郡主和各位姐妹莫怪。”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嫣然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裙衫，面色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苍白，由丫鬟搀扶着，弱柳扶风般地走了进来。
她先是向老郡主行了礼，目光便似不经意地落在了云皎皎和阿蔓身上，尤其是在阿蔓包扎着的手背上停留了一瞬。
“嫣然姐姐，你身子不适，怎么还过来了？”
一位与林嫣然交好的小姐连忙上前关切道。
林嫣然以帕掩唇，轻咳两声，勉强笑了笑：
“在府中闷得慌，听闻姐妹们在此聚会，便想来透透气。”
“方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远远仿佛听到些动静。”她故作不知地询问道。
立刻有那心思活络的，将方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自然略去了柳依依指使一节，只说是侍女毛躁，王妃神机妙算。
林嫣然听完，脸上露出惊讶与后怕，她看向云皎皎，语气带着几分复杂：
“原来如此……王妃娘娘玄术通神，再次令人惊叹。只是……”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云皎皎身上，带着探究和担忧，“嫣然近来翻阅古籍，曾见有载，窥测天机，干预人事，恐有……反噬之忧。”
“王妃娘娘屡次动用此等玄奇手段，虽是为了自保或助人，但长此以往，嫣然实在担心……会对娘娘凤体有损，甚至……累及身边亲近之人。”
她这话说得极其刁钻，表面上是关心，实则是在暗示云皎皎使用玄术会遭报应，而且还会连累别人。
尤其是暗指方才为了保护云皎皎而受伤的阿蔓，可能就是被“累及”的征兆。
同时，也在其他贵女心中埋下对云皎皎玄术的恐惧和排斥的种子。
水榭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云皎皎身上，想看她如何应对这诛心之言。
连老郡主都微微蹙起了眉头。
阿蔓气得鼓起了腮帮子，想要开口，却被云皎皎用眼神制止。
云皎皎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头，迎上林嫣然那暗藏锋芒的眼神，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林小姐真是博闻强识，连这等偏门古籍都阅览过，本妃佩服。”
云皎皎语气轻松，仿佛在讨论天气，“不过，林小姐可能有所误解。”
她站起身，走到水榭中央，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清晰而从容：
“玄门五术，山、医、命、相、卜，本是古人观测天地、调和阴阳、济世救人之法，源自正道，何来反噬一说？”
“唯有心术不正，以术行恶，或自身德行有亏，无法承载术法之力者，方会引火烧身，此乃咎由自取，而非术法之过。”
她顿了顿，看向林嫣然，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了几分：
“就如同良药可治病，亦可杀人，关键在用者之心。”
“林小姐张口闭口反噬、累及他人，莫非是认为，本妃心术不正，德行有亏？”
“还是认为，本妃用此术救了王爷，破了邪祟，是行了恶事，合该遭这所谓的‘反噬’？”
林嫣然被问得脸色一白，连忙辩解：“嫣然绝无此意！王妃误会了，嫣然只是担心……”
“担心？”
云皎皎打断她，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林小姐与其担心本妃这源自正道的玄术，不如多担心一下自身。”
“你面色苍白，气息虚浮，眉宇间郁气凝结，这并非是寻常的身子不适，倒像是……”
“长期心神不宁，思虑过甚，乃至气血两亏，邪气易侵之象。”
她向前一步，紧盯着林嫣然有些闪烁的眼睛：
“本妃观你周身气场晦暗，似有阴秽之物纠缠不去之兆。”
“林小姐，你近日是否常觉心悸噩梦，夜间难以安枕？”
“是否总觉有无形之物在暗处窥视？劝你一句，多思无益，远离是非之源，静养心神，方是正途。”
“否则，长此以往，恐非药石能医。”
云皎皎字字清晰，直接点破林嫣然强装镇定下的真实身体状况，甚至隐晦地指出了她与“阴秽之物”的牵连和她内心的惶恐不安。
林嫣然被说中心事，脑海中瞬间闪过木桑长老那阴鸷的眼神和某些不堪回首的画面，顿时吓得浑身一颤。
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感觉自己被云皎皎彻底看穿，所有隐秘和恐惧都无所遁形。
周围的小姐们看着林嫣然那副摇摇欲坠、惊恐万状的模样，再对比云皎皎的气定神闲，高下立判。
谁还相信林嫣然那套“反噬”的说辞？
分明是她自己心思不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还反过来污蔑他人！
“我……我……”林嫣然在那一道道鄙夷、怜悯、好奇的目光下，再也待不下去，猛地转身落荒而逃。
水榭内再次陷入寂静，随即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众人再看云皎皎，眼神已然不同。
这位夜王妃，不仅玄术通神，心思更是通透，言辞犀利，林嫣然那点手段在她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云皎皎缓缓坐回原位，仿佛刚才只是打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可她心中却并未放松。
林嫣然今日的出现和刁难，绝非偶然。
她身上那丝若阴冷气息似乎比之前更淡了，但那种孤注一掷的恶意却更加明显。
她背后之人，究竟还想利用她做什么？
这场看似平静的京圈社交之下，真正的暗流，似乎正朝着她汹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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