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上,“若酸雨三年不止,林玄草尽死,当如何?”这十五个字,如十五柄尖刀,直直扎进归墟学堂里每一个孩童的心脏。
死寂。前所未有的死寂。
林玄草是他们的命,是归墟乃至整片荒原唯一的生机。
这个问题,不是思考题,而是绝户计。
“胡说!林玄大人留下的草种,怎么可能尽死!”一个半大孩子涨红了脸,第一个跳起来反驳。
“可……可是酸雨越来越厉害了,上个月东坡的草就死了一片……”另一个声音怯怯地响起。
恐慌像瘟疫般蔓延,争吵声瞬间炸开,却没人敢去拿起石笔。
写下答案,就仿佛承认了那可怕的未来。
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带着哭腔,望向站在石板前,身形单薄却如山般沉静的阿芽:“阿芽姐姐,以前……以前不是林玄大人教我们该怎么做的吗?他会回来的,对不对?”
这一问,瞬间掐住了所有嘈杂。
所有孩子都用一种混杂着期盼与恐惧的目光,望向阿芽。
他们需要一个承诺,一个定心丸。
阿芽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她没有回答,只是伸出瘦削的手指,轻轻将沉重的石板翻了过来。
随着石板转动,背面早已刻好的三个字,清晰地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他没来过。
这三个字比正面那十五个字更加残酷,更加冰冷。
它像一只无情的大手,将孩子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和依赖狠狠捏碎。
什么?
他没来过?
那带领大家开辟家园、种下林玄草、留下《问学录》的人是谁?
难道都是一场梦?
“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阿芽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在他们嗡嗡作响的脑海中回荡,“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茫然、愤怒、继而陷入绝望的小脸,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轮到你们教自己了。”
孩子们的大脑彻底炸开。
就在学堂内陷入一片混乱之际,村口老槐树下,一个浑身肌肉虬结的汉子放下了手中的锉刀。
铁头听着学堂里传来的争执声,皱了皱眉,随即拎起旁边一个装满了乌漆嘛黑残骸的大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砰!”
一整筐烧坏的香火雷残壳被他粗暴地倒在学堂前的空地上,发出刺耳的哗啦声,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吵什么?嫌命长?”铁头声如洪钟,他蹲下身,从筐里扒拉出一个炸得只剩半截的雷管,“这是去年为了改良香火雷,炸废的九十七个‘错答案’。”
他捡起一根烧剩的炭条,就在泥地上三两下画出了雷管的简易结构图,指着其中一个部件道:“这个引信缠绕圈数太多,爆得太快。那个,火药配比不对,是个哑炮。还有这个,外壳材质不行,没等扔出去就裂了……”
他抬起头,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悍然的笑意:“谁说失败就不能当课本?我们归墟的规矩,就是从这些灰堆里,一个零件一个零件扒出来的!你们的祖辈是,我也是,现在轮到你们了!”
说着,他将炭条往地上一扔:“想不出来新办法,就从旧的失败里找!自己动手,把它们拆了,看看错在哪,想明白了,就知道对的在哪!”
几个胆子大的男孩对视一眼,看着那一地的“错答案”,眼中的迷茫渐渐被一种跃跃欲试的好奇所取代。
其中一个孩子,第一个冲了上去,捡起一个炸裂的残雷,开始笨拙地拆解。
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孩子围了上去,争吵变成了讨论,绝望变成了专注。
他们开始逆推配方,试图从九十七次失败中,找出那通往成功的唯一路径。
同一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漠边境。
夜色如墨,酸云如铅。
苏青竹一身青衣,按剑夜巡。
在一处背风的沙丘后,她发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少年。
他们借着微弱的月光,正用木棍在沙地上奋力刻画着什么。
那是一副极其繁杂的阵图,少年们一边画一边争论,显然是凭着模糊的记忆,在复刻旧律卷中记载的“避灾阵图”,妄图以此抵御即将到来的新一轮酸雨。
苏青竹的副将正要上前呵斥,被她抬手拦住。
她没有阻止,也没有指点,只是默默走上前,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盏油灯放在他们中间,灯火映亮了少年们因苦思而紧锁的眉头。
“画吧。”她的声音清冷如月,“但记住,灯油有限,只够你们仔仔细细地画完一遍。”
少年们一怔,看着那盏灯芯不断消耗的油灯,心中的焦灼感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时间,从未如此紧迫。
繁复的符文线条在他们脑中不断盘旋,可越是想记全,就越是错漏百出。
“不对,这里应该有七十二道地脉引气纹!”
“来不及了!油快没了!再画下去天都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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