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为了回来听自己的名字被无数人敬仰,只是为了亲耳确认,那曾压得他无法喘息的污名,终于被洗清了。
就在归墟山顶的真相余波未散之时,远在工坊区的铁头,正指挥着工匠们拆除最后一座“林玄草观测塔”。
巨大的铜架在工匠们的协力下轰然倒塌,发出沉闷的巨响,像一个时代的落幕。
铁头面无表情,眼中却有火光跳动。
他亲自掌锤,将这些见证了无数次奇迹的铜架熔成滚烫的铜汁,铸成了一口崭新的大铃。
这口铃被高高悬挂在已经停摆的无音炉顶。
当晚,夜深人静,工坊区万籁俱寂,那口新铃却在无风的情况下,悠悠然响了三声。
咚……咚咚……那节奏,不是警示,也不是召集,正是林玄当年还在灶房打杂时,一边烧火一边哼唱的无名小曲。
一名年轻的学徒被惊醒,满脸骇然地冲到铁头面前:“师父!铃响了!是……是共鸣现象吗?要不要重启系统探查?”
铁头站在铃下,仰头望着那口在月光下泛着暗光的铜铃,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坚定:“这不是共鸣,这是告别。”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从今往后,这口铃每响一次,就代表这世上又多了一个敢于说出真话的人。”
他转过身,面对所有被惊动的工匠,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震惊的命令:“封炉!即日起,无音炉封炉三年。三年之内,任何人不得启用任何共鸣装置。”
学徒们哗然,没有了共鸣装置,他们就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感知林玄草的波动,无法再“听”到林玄的节奏。
“师父,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铁头黝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近乎严酷的笑容:“让我们学会,没有‘他’的节奏,也能自己走路。”
与此同时,四界边境,魔域的瘴气蠢蠢欲动。
苏青竹一袭白衣,孤身夜巡。
几名潜伏的魔域残党突然现身,他们并未直接攻击,而是用魔音朝着后方被惊扰的边境民众高声煽动:“林玄已死!你们的共主,你们的守护神,已经彻底消散了!秩序将崩,混乱将至!”
人群中顿时起了骚动,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林玄是他们的精神支柱,这个消息足以击垮他们的防线。
苏青竹没有辩解,也没有动怒。
她只是平静地取出一个小小的陶罐,拔开木塞,将里面最后一点灰白色的灰烬缓缓倒在掌心。
那是林玄的骨灰,是她最后的念想。
她迎着风,轻轻吹散了掌中的灰烬。
然而,那些灰烬并未随风飘散,反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在半空中奇迹般地凝聚、旋转,最终,化作一片晶莹剔C透、薄如蝉翼的草叶,静静地悬浮在苏青竹面前,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苏青竹凝视着那片光之叶,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你们觉得他死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惊疑不定的面孔,“可他说过——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不怕被当成疯子,不怕被当成编,敢于说出深埋心底的真话,他就永远活着。”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片透明的草叶无声碎裂,化作亿万光点,如萤火虫般融入沉沉的夜空。
人群死寂。
魔域残党的煽动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突然,人群中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涨红了脸,浑身颤抖地大喊一声:“我……我要举报!我爹是叛徒!他偷偷和魔域的人联络!”
这一声呐喊,像是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火焰。
骚乱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双重新燃起信念的眼睛。
真相,在这片被谎言侵蚀的边境,再次重燃。
子时,苏青竹独坐于归墟的湖心亭。
白日里的坚强与冷静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思念。
她望着平静如镜的湖面,水面倒映着清冷的月亮。
忽然,月影晃动,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水面缓缓成形。
那是一个少年的身影,瘦削、孤僻,正蹲在墙角,旁若无人地从地上拔起一根草,塞进嘴里,使劲地啃着。
苏青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巨手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那是林玄!
是被逐出师门前夜的林玄!
那个被所有人误解、被全世界抛弃,只能靠啃食苦涩的林玄草来压抑心中不甘的少年!
她猛地站起身,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水中的倒影,想要将那个孤独的少年拥入怀中。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水面的前一刻,水中的影子却先她一步抬起了头。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牙齿间还夹着半截青绿的草茎。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她的方向笑了笑,然后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走向湖心深处,身影在月光下的水波中渐渐变淡。
就在他即将彻底消失的刹那,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了侧首——但他终究,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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