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帅帐的辕门,在青石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雪儿正坐在我对面的案前,用朱砂笔在军事地图上圈点,笔尖划过“伏击圈”三个字时,忽然抬头看我,眼里带着点晨雾般的朦胧:“爸,昨天说的闪光弹的事,还有些问题想问你。”
我的指尖在剑柄上顿了顿,那年炸开的白光仿佛还在眼前晃,可她此刻清亮的眼睛,比任何光都让人安心。“嗯,”我往后靠了靠,看着她把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你问吧。”
“第一个,”她声音轻得像风拂过帐帘,“爸爸,那天如果我没有推开你,你会不会也被闪光弹伤到眼睛呀?”
那闪光弹就在我面前三尺炸开,要是你没撞过来,我右眼肯定会被灼伤。当时我正盯着俘虏清点人数,半点防备都没有,你那一下,是把我从黑窟窿里拽了出来。
“会,”我望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映着帐外的朝阳,“说不定比你伤得还重。爸那时候太大意了,是你救了爸的眼睛,也救了爸的命。”
雪儿的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第二个,你看着我眼睛慢慢能看见东西的时候,是不是偷偷抹过眼泪,却不让我发现?”
军医说“能看清手指了”,你伸着手在我眼前晃,忽然笑出声说“爸,是三根”。我背过身去给你倒水,眼泪掉在铜壶上,叮当响。怕你看见笑话我,赶紧用袖子蹭掉,转过来时还得装没事人。
“是,”我笑了笑,眼角却发涩,“那眼泪比打胜仗时喝的庆功酒还烈,又辣又暖。看你眼里重新有了光,比啥都强。”
她往我身边挪了挪,案几上的兵符被她碰得轻响:“第三个,我看不见的那几天,你有没有给我讲我们以前打仗的事,想让我开心一点?”
你总说“爸,我闷”,我就给你讲你九岁那年,带着亲兵抄敌军后路的事。你听着听着就笑,说“爸,我那时候是不是特威风”。看你笑了,我这心才不那么揪着。
“是,”我拿起一块兵符,放在她手里,“专挑你打胜仗的事讲。我闺女是元帅,哪能总闷着。就想让你知道,这点小伤,打不倒我的雪儿。”
雪儿的指尖在兵符上的纹路里游走:“第四个,那个闪光弹炸开的时候,你是不是先听见声音,才发现我倒在地上的?”
先听见“砰”的一声,接着是白光,等我能睁眼时,就看见你趴在地上,手捂着眼睛。那瞬间耳朵里嗡嗡响,啥也听不见,只知道冲过去把你抱起来,喊你的名字。
“是,”我声音低了些,“声音像炸雷,可没你倒在地上那下吓人。抱起你的时候,你身子软得像没骨头,我这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沉默了会儿,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第五个,你下令千刀万剐那个敌兵,是不是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解心里的气?”
不解气。就算把他碎尸万段,也换不回你那几天受的罪。可我是将军,总得让他知道,伤我闺女的下场。那道命令,是给所有不长眼的东西提个醒——谁敢动她,我诛他九族。
“是,”我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不止解气,是让他知道疼。我闺女的眼睛,金贵着呢,不是他能碰的。”
雪儿忽然起身,从食盒里端出一盘杏仁酥,上面撒着黑芝麻:“爸,尝尝。”她递过一块,“我让炊事班做的,你爱吃的咸口。爸,谢谢你那时候给我讲打仗的事,谢谢你护着我。现在我眼睛亮得很,能跟你一起看地图了。”
杏仁酥的脆混着她的话,像暖流淌过心口。我望着她被晨光描亮的侧脸,眼泪没忍住,掉在案几上。这丫头,九岁就敢当元帅,却总在我面前露出孩子气的暖。
“傻雪儿,”我把她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爸就想让你一直这么亮堂着。”
午后的阳光晒得帅帐里暖洋洋的,雪儿正趴在榻上翻《孙子兵法》,书页被风吹得哗啦响。她忽然坐起来,手里还捏着书签:“爸,再问你几个问题。”
“嗯。”我靠在榻边,看她把书签夹在“地形篇”那页——那是她最擅长的战术。
“第一个,我痊愈后,你是不是再也不让我站在离战场太近的地方了?”
从那以后,冲锋时我总把你往后调三丈,说“元帅要坐镇指挥”。其实是怕流矢伤着你,怕再出个装死的杂碎。看你在安全的地方发号施令,我这心才踏实。
“是,”我点头,“爸在前面挡着,你在后面看着就行。我的元帅,得好好的,才能带咱们打更多胜仗。”
雪儿的耳朵红了:“第二个,爸爸,我被伤到眼睛的时候,你抱着我,有没有在我耳边说什么悄悄话呀?”
抱着你往帅帐跑,风声在耳边响,我贴着你耳朵说“雪儿别怕,爸在,爸这就带你去看大夫”。说了一遍又一遍,像怕你听不见,又像怕自己忘了。
“说了,”我声音轻得像耳语,“说‘爸在’。那时候就想,这两个字能给你壮胆,也能给我自己壮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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