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元帅府的琉璃瓦,在金砖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雪儿正坐在我膝头,指尖摩挲着我军靴上的防滑纹——那是当年那场胜仗后,她用小刀刻下的星星图案。她忽然抬头,眼里盛着晨露般的清澈:“爸,今天想问你十岁那年,我替你挡闪光弹的事。”
我的喉结滚了滚,那年的白光仿佛还刺在眼底,可她掌心的温度却比任何光都暖。“嗯,”我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虎口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枪磨出的,“你问吧。”
“第一个,”她声音轻得像羽毛,“爸爸,那天你抱着失明的我时,眼泪是因为心疼我,还是也怕失去我呀?”
你倒在我怀里,双手死死捂着眼睛,喊“爸,我看不见了”,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我掀开你的手,看到你眼白全是血丝,瞳孔缩成了针尖。那一刻,心疼和后怕像两条毒蛇,缠得我喘不过气——我差点就永远失去你的眼睛,甚至失去你。
“都有,”我望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盛着比星辰还亮的光,“心疼你疼得发抖,更怕你再也看不见爸。那时候就想,要是能把我的眼睛换给你,我立刻就挖出来。”
雪儿的睫毛颤了颤,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第二个,当时我推开你的那一瞬间,你有没有觉得突然被撞了一下,心里慌不慌?”
你像颗小炮弹似的撞过来,我踉跄着后退半步,还没站稳就听见“砰”的一声,白光炸开的瞬间,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的雪儿!慌得像被人剜了心,什么胜仗、什么敌兵,全成了模糊的影子。
“慌,”我替她擦去眼泪,指腹带着薄茧,“被你撞得骨头都疼,可心里更疼。看你倒下去的那一刻,我觉得天塌了,比当年在枪林弹雨里被打中还慌。”
她往我怀里缩了缩,声音闷闷的:“第三个,我眼睛看不见的那几天,你是不是连觉都不敢睡,一直守着我呀?”
你总在夜里惊醒,喊“爸,黑”,我就坐在床边,握着你的手给你数羊。你抓着我的手指不放,像抓着救命稻草。我不敢睡,怕你醒来看不见我更害怕,就那么睁着眼睛,看帐顶到天亮。
“是,”我声音有些沙哑,“听着你呼吸匀了,刚想闭眼,你又会突然攥紧我的手。那几天,我眼睛闭着,心也悬着,就怕你在黑夜里受委屈。”
雪儿的指尖在我胸口画着小圆圈:“第四个,你下令把那个敌兵千刀万剐的时候,是不是气得手都在抖呀?”
我抱着你,听你疼得哼唧,那敌兵还在地上骂骂咧咧。我盯着他的脸,手攥得枪套都变了形,下令时声音劈了叉,亲兵说我眼睛红得像要吃人。那种想把他撕碎的恨,这辈子都忘不了。
“是,”我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抖得厉害,恨不得亲自拿刀剐了他。他伤谁都行,偏要伤我的雪儿,伤你的眼睛——那是看遍了星辰大海的眼睛啊。”
她沉默了会儿,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第五个,我失明的时候,总听见你给我哼歌,那是你以前喜欢的调子吗?”
那是你妈怀你时,总在院子里哼的摇篮曲。她说“等孩子生下来,就唱这个哄她睡”。我记不太清词,就反复哼着调子,看你睫毛慢慢垂下来,才敢松口气。
“不是,”我笑了,眼角却发涩,“是你妈以前给你哼的。想着她要是在,肯定也会这么哄你。那调子能让你睡着,就是最好的调子。”
雪儿忽然翻身下床,从食盒里端出一碟枸杞糕,热气裹着药香:“爸,尝尝。”她递过一块,“我加了桑葚,明目。爸,谢谢你那时候没放开我的手,谢谢你给我哼歌。现在我眼睛亮得很,能替你看清楚远处的敌人了。”
枸杞糕的甜混着药香,暖得人心头发烫。我望着她眼里的光,眼泪没忍住,掉在白瓷碟上。这丫头,九岁就成了元帅,却总在我面前露出最软的样子。
“傻雪儿,”我把她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你的眼睛,只要看着爸就够了。”
午后的阳光穿过帅帐的窗,在地图上投下光斑。雪儿正用红笔圈出敌军阵地,指尖划过“伏击点”三个字。她忽然抬头,眼里闪着锐利的光——那是属于元帅的锋芒,却在看向我时软了下来:“爸,再问你几个问题。”
“嗯。”我替她倒了杯菊花茶,看着她把花瓣吹开。
“第一个,那天我被闪光弹晃到眼睛,喊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一下子就冲过来抱住我了?”
白光炸开的瞬间,我听见你喊“爸”,声音里全是疼。我拨开身边的亲兵,像疯了似的冲过去,膝盖在碎石地上磕出了血都没感觉,一把把你捞进怀里,就怕晚一秒你就不见了。
“是,”我点头,“像被火烧着似的往前冲。抱住你的时候,你浑身都在抖,我才敢确定你还在,没被那光卷走。”
雪儿的耳朵红了:“第二个,你给我擦眼睛、上药的时候,是不是特别轻,就怕弄疼我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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