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将军府的回廊,在青石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雪儿正趴在我膝头,翻看一本泛黄的驻训手册,指尖划过“野外宿营注意事项”那一页。她忽然抬头,眼里盛着细碎的光:“爸,昨天说的帐篷破洞的事,还有些问题想问你。”
我的指尖顿了顿,那年的寒风仿佛又顺着记忆的缝隙钻进来,却被她掌心的温度焐得发暖。“嗯,”我揉了揉她的头发,发梢带着阳光的味道,“你问吧。”
“第一个,”她声音软得像棉花,“你抱着我暖身体,是不是连军务都暂时推掉了?”
那天副营长来请示战术部署,我正把你搂在怀里焐手,头也没抬就说“先放放”。他愣了愣,大概从没见过我把军务晾在一边。可那会儿,什么地图、沙盘、敌情,都没我怀里这团冰凉的小身子重要。
“是,”我握紧她的手,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的指尖,“军务再急,也急不过我闺女。那时候就想,天大的事,等你暖和过来再说。”
雪儿的睫毛颤了颤,像停着只浅色的蝶:“第二个,你补帐篷的时候,是不是一边补一边在心里责怪自己没看好我?”
我找了针线,蹲在帐篷里补那个破洞,针脚歪歪扭扭的。看着那块被你身体焐热又冻凉的帆布,心里像被鞭子抽——我怎么就没提前检查好?怎么就让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替我挨冻?
“是,”我声音低了些,“针脚扎在布上,像扎在我心上。一边缝一边骂自己粗心,骂自己没本事,连个帐篷都守不好,还得让闺女受这份罪。”
她往我怀里缩了缩,鼻尖蹭过我的军装纽扣:“第三个,我冻了一整晚,第二天声音是不是变得沙哑了?”
你被我抱起来时,想喊“爸爸”,声音却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细若蚊蝇。我把耳朵凑到你嘴边,才听清那声带着哭腔的“冷”,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是,”我笑了笑,眼里却发涩,“哑得厉害,像只受惊的小雀儿。那时候就想,要是能替你把嗓子焐暖就好了,哪怕让我哑上三天三夜。”
雪儿的指尖在我手背上画着小圆圈:“第四个,你喂我吃药时,是不是先自己尝了尝温度,怕烫到我?”
军医把药碗递过来,我先舀了一勺吹凉,又自己抿了抿——烫了怕你咽不下,凉了怕药效差。看你皱着眉头把药咽下去,才敢松口气。
“是,”我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那时候嗓子哑,哪敢让你喝烫的。爸先尝过,才敢喂你,就怕烫着你,再添一份罪。”
她沉默了会儿,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第五个,那几天野外的饭菜是不是很简陋,你有没有想办法给我弄点有营养的?”
驻训地条件差,天天是压缩饼干配咸菜。我让炊事班杀了只养在附近的野鸡,给你炖了汤,撇去油星,就着小米煮成粥。你喝了小半碗,说“爸,香”,我这心才落回肚子里。
“是,”我声音有些沙哑,“找老乡买了鸡蛋,让炊事班给你蒸蛋羹,还偷偷藏了罐你妈做的肉酱。就想让你多吃点,好得快些。”
雪儿忽然起身,从厨房端来一碗山药排骨汤,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眼:“爸,喝点汤。”她舀起一勺吹凉了递到我嘴边,“我炖了好久,烂烂的。爸,谢谢你那时候推掉军务陪我,谢谢你给我弄好吃的。现在我能给你炖汤了,以后换我照顾你。”
排骨汤的暖混着她的话,像暖流漫过心口。我望着她被热气熏红的脸颊,眼泪没忍住,掉在白瓷碗里。这丫头,总是把最暖的留给我,自己扛下所有的难。
“傻雪儿,”我把她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爸等着。”
午后的阳光穿过海棠树,在石桌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雪儿坐在石凳上,手里把玩着一枚小石子——那是当年你痊愈后捡的,说要给我当“暖石”。她忽然抬头,眼里闪着光:“爸,再问你几个问题。”
“嗯。”我替她摇着蒲扇,风里带着花香。
“第一个,你发现我把被子都盖在你身上,是不是觉得我小小的身子特别有力量?”
看到你把自己的小被子全裹在我身上,连边角都掖得严严实实,我忽然觉得你那小小的身子里藏着大大的能量——那是想护着爸爸的劲儿,比什么都有力量。
“是,”我点头,“那力量比炮弹还厉害,一下子就撞开了我心里最软的地方。我的雪儿,人小,心却比谁都强。”
雪儿的耳朵红了:“第二个,我感冒痊愈后,你是不是特意给我买了我爱吃的小零食?”
你退烧那天,我让亲兵去镇上买了桂花糕和糖葫芦。看你坐在石头上,小口小口啃着糖葫芦,眼睛亮得像星星,我觉得那串糖葫芦比什么军功章都珍贵。
“是,”我笑了,“买了你爱吃的桂花糕,还有裹着芝麻的糖葫芦。看你吃得满嘴糖渣,爸比自己吃还甜。”
她忽然往我身边挪了挪,肩膀挨着我的胳膊:“第三个,你后来跟身边的叔叔们提起这件事,是不是语气里又骄傲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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