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琬与费祎侍立榻前,轻声汇报着最新汇集的情报。
“樊城大捷,徐晃自刎,赵、陆二位将军已完全控制汉水北岸。现正分兵略取宛城周边,主力于樊城休整。”蒋琬禀报道,“黄汉升将军在襄阳攻势不减,胡质已显疲态。”
“陇右方面,严老将军与郭淮相持于上邽。姜伯约将军在陇西活动频繁,袭扰粮道,策反羌部,已连破三处戍堡,郭淮派兵围剿,却屡屡扑空。曹真果然从宛城分兵八千西援,现已进入陇山地界。”费祎补充道。
诸葛亮静静听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澹的欣慰,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掩盖。他轻微地咳嗽了几声,蒋琬连忙递上温水。
“伯约……做得好。”诸葛亮声音低哑,“曹真分兵,宛城空虚,子龙、伯言攻宛时机已至。然司马懿……必不肯坐视宛城有失。洛阳中军,或将南下。”
费祎道:“据洛阳眼线所报,司马懿闻樊城失守、曹真分兵,震怒不已。已严令满宠死守,并命其子司马师率骑兵袭扰联军粮道。至于洛阳中军……尚未有大规模调动的确切消息。”
“司马师骑兵……”诸葛亮沉吟,“此人勇锐有余,沉稳不足。袭扰粮道,或可迟滞一时,难阻大势。关键在于洛阳中军。司马懿手中,至少还有三万精锐未曾动用。他或在等,等我军顿兵宛城坚城之下,师老兵疲,再以生力军雷霆一击。”
蒋琬忧心道:“丞相,若如此,赵、陆二位将军攻宛,岂非风险极大?是否应传令,嘱其谨慎?”
诸葛亮缓缓摇头:“战机稍纵即逝。子龙持重,伯言机敏,二人配合,当知进退。我所虑者,非在荆北,而在……身后。”
他目光转向蒋琬与费祎,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公琰,文伟,我之病体,恐难久持。陛下仁厚,然年少,将来国家大事,需赖尔等尽心辅左。”
蒋琬、费祎闻言,心中剧震,齐齐跪倒:“丞相何出此言!丞相乃国家柱石,必能早日康复!”
诸葛亮微微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天命有常,非人力可强。今荆北、陇右战事正酣,大汉国运,系于此役。我在此榻上,尚能运筹一二。然未来朝局稳定、人才接续、与江东盟好维系……诸般大事,需早做绸缪。”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我已上表陛下,请加公琰为尚书令,总揽朝政;文伟为侍中,兼领益州刺史,协理军政。杨威公(杨仪)长于庶务,可继任长史,督运粮草。至于军中……王平远在江淮,严颜老迈,将来能统帅大军、继承北伐之志者……”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越了屋顶,看到了陇右的群山:“唯伯约耳。然其资历尚浅,需多加历练。此次陇右之战后,可表其为征西将军,领凉州刺史(遥领),使其威名渐立。日后,公琰、文伟在朝,伯约在外,文武相济,或可保大汉国祚延续。”
这几乎是在安排身后事了。蒋琬与费祎听得心中酸楚,却又知丞相所言,句句都是为国深谋,只得含泪应下。
“还有一事,”诸葛亮声音更弱,却依然清晰,“江东陈明远(陈暮)父子,雄才大略,乃当世英杰。吴蜀联盟,共抗曹魏,乃当前大势。然联盟之间,亦有远近亲疏、利益之别。樊城、宛城若下,荆北归属,需与江东妥善商议,不可因此生隙。将来……无论谁主政,都需牢记:北贼(曹魏)未灭,吴蜀不宜轻启战端。纵有龃龉,亦当以大局为重。”
“臣等谨记丞相教诲!”蒋琬、费祎再次叩首。
诸葛亮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两人知道丞相需要休息,默默退下。
静室中,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澹澹的药香。诸葛亮的手指,在锦被上无意识地划动着,彷佛还在推演着千里之外的战局,筹划着百年之后的国运。
陇右,五月下旬。
姜维如同一条滑熘的游鱼,在陇西的群山与河谷间灵活穿梭。曹真分兵西援的消息传来后,他立刻意识到魏军围剿的力度将会加大,但同时,这也是进一步搅乱局势、扩大战果的绝佳机会。
他并没有选择与魏军增援部队硬碰硬,而是将麾下五千人再次化整为零,分为十队,每队五百人,由精明强干的队率带领,各自划定活动区域。他们的任务非常明确:袭击小股魏军、焚毁粮草仓库、破坏道路桥梁、鼓动羌胡部落反抗,并在魏军大队赶来时迅速遁入山林。
一时间,陇西郡乃至部分南安、天水南部地区,烽烟四起,警报频传。魏军将领戴陵率领的八千援军,加上郭淮派出的围剿部队,总数超过一万五千,却被这十股飘忽不定的蜀军偏师弄得焦头烂额,疲于奔命。今天东边粮队被劫,明天西边戍堡遇袭,后天北面羌部叛乱……顾此失彼,兵力被严重分散。
而姜维本人,则亲率最精锐的五百无当飞军,昼伏夜出,沿着渭水支流悄然东进,目标直指陇右与关中之间的战略要地——街亭(今甘肃庄浪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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