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叡如遭雷击,僵立在冰冷的河水中。借吴国之力……攻打司马懿……这……这简直是……
“此乃……引狼入室!背弃祖宗!”曹叡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与敌国勾结,攻打本朝,这不仅是政治上的自杀,更是对曹魏历代先帝、对父皇毕生心血的彻底背叛!
“陛下,”斗篷人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些许情绪,那是一种深沉的、近乎悲凉的冷静,“司马懿父子,早已非‘臣’。他们架空陛下,把持朝政,清除异己,其心已是篡逆。曹魏朝廷,实已名存实亡。陛下困守宫中,除一死或永囚之外,尚有何途可存曹氏血脉、续大魏国祚?”
他顿了顿,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条:“与吴国合作,陛下仍是天子,是‘讨逆’之旗号。吴国需要陛下之名以正师出,陛下需要吴国之兵以除国贼。事成之后,陛下可还都洛阳,重整朝纲。届时,吴国是去是留,中原大势如何,尚有可为。而若陛下坐视司马懿稳固根基,待其根基深厚,或行废立,或行禅让,则曹魏社稷,顷刻倾覆,陛下亦难保性命。孰轻孰重,请陛下圣裁。”
一番话,如同冰锥,刺破了曹叡心中最后那点关于“正统”与“体面”的幻想。斗篷人说的,是赤裸裸的、残酷的现实。司马懿不是权臣,他是正在成型的篡逆者。自己这个皇帝,早已是囚徒,是祭品。所谓的曹魏江山,在司马氏的铁腕下,早已只剩下一个空洞的名号。
坚持“不与外敌勾结”的骨气,换来的只能是曹氏彻底灭亡,司马氏顺利篡位。而若放下这份骨气,借助吴国的力量,至少……还有一线复仇、一线翻盘的希望,哪怕这希望之后,可能是更深远的危机和更复杂的局面。
一边是带着尊严(或许只是自以为是的尊严)走向必然的毁灭;一边是放下尊严,抓住可能存在的生机,进行一场惊世骇俗的赌博。
父皇……您留下“幽影”,留下这条密道,留下“借外力”的后计……是否早已预见到了今日?预见到了您的儿子,会被逼到如此绝境,需要做出如此艰难、如此屈辱、却又可能是唯一生机的抉择?
曹叡闭上了眼睛,冰冷的河水浸泡着他的双脚,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脑海中,闪过司马懿那张深沉莫测的脸,闪过司马昭冷酷的眼神,闪过显阳殿令人窒息的孤寂,闪过黄皓绝望而忠诚的目光,也闪过父皇临终前或许也曾有过的、对身后事的无尽忧虑。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那最后一丝属于年轻帝王的优柔、彷徨、以及对“正统”的执念,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到极致的决绝。
“朕……该怎么做?”他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斗篷人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从他的姿态上看不出):“陛下圣明。第一步,需立刻离开此地。司马昭之人随时可能发现密道入口,追踪而下。请陛下随我来。”
他转身,手持蓝光,沿着地下河边缘,向着水流的上游方向走去。另外两名“幽影”成员,一前一后,将曹叡护在中间。
一行人沉默地在黑暗的地下河中跋涉。河水时而湍急,时而平缓,有时需要涉过齐腰深的冰冷水域。曹叡咬牙坚持着,身体冻得麻木,但精神却因为那个重大的、颠覆性的决定而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曹叡感觉),前方出现了一处岔道,主河道继续向前,另一条较窄的支流向左分叉,水流更加湍急。斗篷人毫不犹豫地转向了支流。
又前行一段,河道渐窄,两侧岩壁收拢,几乎仅容一人通过。斗篷人停下脚步,举起蓝光,照向一侧岩壁。只见岩壁上,有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垂挂的藤蔓和水渍掩盖的凹陷。
他在凹陷处摸索了几下,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一阵轻微的、仿佛齿轮转动的“轧轧”声响起,岩壁上竟然缓缓滑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石门!门后,是更加深邃的黑暗,但有新鲜的、带着草木泥土气息的空气涌出。
“此乃捷径,可直通‘潜龙涧’附近。”斗篷人侧身示意,“陛下请。”
曹叡没有犹豫,侧身钻入门内。门后是一条更加狭窄、但显然是人工开凿的短隧道,向上倾斜。走了约数十步,前方隐约有微光透入。
走出隧道出口,曹叡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被茂密藤蔓和灌木掩盖的天然岩缝之中。外面天光已暗,暮色四合,寒风凛冽。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邙山阴影。这里已经是洛阳宫城之外!
真的……出来了!虽然只是荒山野岭,但确确实实,离开了那座囚禁他数月、几乎将他逼疯的皇宫!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逃出生天的庆幸和未来未卜的茫然,瞬间击中了他。他腿一软,几乎要坐倒在地,被身后跟上来的“幽影”成员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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