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叡的心猛地一沉。乙已经无声地滑下马背,短刃在手,迅速移动到前方拐角处,探头向外窥视。
“老君坪不能去了。” 甲果断道,语气没有丝毫犹豫,“密点很可能已暴露,或被搜查过。即便接应人员无恙,此刻前往也风险极高。”
“那……如何是好?” 曹叡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一夜奔逃,体力透支,唯一的希望接应点可能已失,前路茫茫,追兵在后,绝望感再次如潮水般涌来。
甲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辨认了一下方向,迅速做出决断:“启用备用方案,转向东,走‘东山脊’小路。那条路更险,但极少人知,可绕过老君坪,直插汝南郡边界山区。那里……有另一处丁级密点,更为隐蔽,但储备可能不足,且需步行一段陡峭山路。”
“步行?” 曹叡看着自己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面露难色。
“陛下,马匹目标太大,东山脊部分路段马匹无法通行。我们必须弃马步行,翻过山脊。” 甲的语气不容置疑,“追兵带犬,且已知我们可能有马,必重点排查道路与可骑行区域。走东山脊,虽苦,却可出其不意,争取时间。”
乙此时也退回,低声道:“前方百丈外小路上有新鲜马蹄印,方向朝老君坪,数量不少。”
情况已不容犹豫。曹叡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天子,更是逃亡者,没有娇贵的资格。“好,依你所言。”
三人迅速将马匹牵入密林深处,卸下鞍辔行囊。甲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小皮囊递给曹叡:“陛下,喝口水,吃些干粮。前路艰难,需保存体力。” 又拿出两件更厚实的毛皮坎肩,让曹叡和乙换上,自己也换了一件。
简单休整后,甲将三匹马的缰绳系在一起,在马臀上轻轻一拍,让它们向着与东山脊相反的方向小跑而去,制造继续沿路南下的假象。然后,他背起最重的行囊(主要是干粮、水、药物和必要的工具),乙则负责搀扶曹叡,三人离开小径,一头扎进左侧陡峭的山林,开始向布满乱石和荆棘的东山脊攀爬。
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刚开始。
武耀九年,正月十一,寅时三刻(约凌晨四点)。
洛阳皇宫,大将军临时署理政务的偏殿内,灯火通明,却气氛凝滞如铁。炭火烧得极旺,却驱不散殿中弥漫的寒意。
司马昭单膝跪地,额头几乎触到冰冷的地砖。他刚从显阳殿疾驰而来,甲胄未卸,脸上犹带着追捕未果的焦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在他身后,董宦官匍匐在地,浑身筛糠般颤抖。
司马懿披着一件玄色貂裘,坐在书案后,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珏。他面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唯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在跳跃的烛火映照下,闪烁着幽冷的光。他听着司马昭的禀报,从发现密道痕迹、内殿空空如也、黄皓咬舌自尽,到打开密道入口、派“影队”追踪、下令全城戒严封锁、派出骑兵向各方向搜索……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直到司马昭说完,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董宦官压抑的抽气声。
良久,司马懿缓缓开口,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沙哑,却让跪着的两人心头剧震:“也就是说,陛下,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通过一条我们不知道的密道,消失了。而这条密道,极有可能是先帝所留。黄皓宁死不言,显是早有准备。而我们,直到人丢了近两个时辰,才发现。”
“父亲息怒!是儿臣失察!儿臣愿领责罚!” 司马昭以头抢地,声音带着惶恐与不甘,“儿臣已命‘影队’精锐尽出,沿密道追踪,又封锁全城道路,派出所有骑兵……”
“封锁全城?” 司马懿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人若早已出城,你封城何用?骑兵四出?邙山方圆数十里,沟壑纵横,山林密布,你派多少人去搜?大海捞针!”
司马昭噎住,脸色涨红。
司马懿的目光转向匍匐在地的董宦官:“董让。”
“奴……奴臣在!” 董宦官吓得魂飞魄散。
“陛下‘静坐’之时,殿内可有任何异动?黄皓之前,可曾与何人接触?那密道入口,究竟是何人、何时、如何发现的?细细说来,若有半句虚言……” 司马懿的声音并不严厉,却让董宦官如坠冰窟。
董宦官不敢隐瞒,哆哆嗦嗦地将小顺子的报告、自己如何“监督”清理、如何发现墙壁异样、如何找到密道入口痕迹,以及黄皓近期的异常举动,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尤其强调了曹叡午后长时间独处、以及黄皓可能携带东西进入侧室的细节。
“小顺子何在?” 司马懿问。
“已……已被控制,正在偏房候审。” 司马昭忙道。
司马懿微微颔首,手指在玉珏上轻轻摩挲,眼中思绪飞快流转。先帝密道……黄皓配合……长时间的独处准备……携带物品……这绝非临时起意,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等待时机的逃亡!曹叡手中,必然握有指引他找到并使用密道的关键之物,很可能就是先帝留下的“后手”。而黄皓,这个不起眼的老宦官,竟是如此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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