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参军所言甚是。” 陈砥缓缓道,“此等流言,我军中上下,必须统一认识。传令各营,若有将士议论此事,各级将佐需即刻澄清:此乃司马懿穷途末路之污蔑伎俩,意在破坏吴蜀盟好,动摇我军心。吴蜀‘十年之约’乃两国君主歃血为盟,共图天下大计,岂是宵小流言所能离间?再有妄议者,以惑乱军心论处!”
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诸将肃然应诺。
“另外,” 陈砥看向马谡,“以我的名义,草拟一封文书,发往成都蒋琬公、费祎公处,内容嘛……就写我军近日破获数起魏国细作散布谣言、意图离间吴蜀之案件,缴获‘证据’若干(可适当‘制造’),特此通报,请蜀汉方面亦加强防范,勿中司马懿奸计。语气要恳切,要体现我方的坦诚与维护盟约的决心。”
这是反将一军,不仅澄清自身,还将“证据”抛给蜀汉,显示吴国的“光明磊落”,同时将压力部分转移。
马谡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将军此策甚妙,属下即刻去办。”
陈砥点点头,又对诸将道:“司马懿越是耍弄阴谋,越说明他正面难以撼动我军。我等更需稳守防线,厉兵秣马,静待时机。春耕之后,各营需加强操练,尤其是山地、林地作战,以及应对魏军骑兵突袭之战术。荆北多山,此乃我军地利,不可不察。”
“谨遵将军号令!” 众将齐声应道,声震屋瓦。
军议结束,诸将陆续退出。厅中只剩下陈砥与马谡。
“叔至,” 马谡换了私下称呼,低声道,“曹叡之事,终究是个变数。司马懿绝不会善罢甘休,静园外的窥视者,或许只是开始。我们是否……该做些更主动的准备?”
陈砥走到舆图前,目光落在宛城位置,又看向更北方的洛阳,沉吟道:“幼常兄所虑,我亦思之。父亲欲将曹叡作为奇兵,在关键时刻打出。在此之前,我们需确保这枚‘棋子’完好,且……尽可能增加其分量。”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或许,我们可以在不惊动曹叡本人的情况下,通过一些渠道,让北方尚在观望的曹魏旧臣、乃至普通百姓知道——他们的皇帝还活着,就在荆北,并且得到了江东的庇护与支持。当然,方式要隐秘,消息要模糊,真真假假,让司马懿去猜,去堵,去疲于奔命。”
马谡眼睛一亮:“将军是说……利用流言反制流言?司马懿可以散布蜀汉与我勾结的谣言,我们亦可散布曹叡在荆北备受礼遇、旧臣纷纷来投的风声?”
“不错。” 陈砥嘴角微扬,“此事需极其谨慎,由‘涧’组织外围人员操作,绝不可与我军方及官府有明面关联。内容不必具体,只需传递‘天子尚在,人心思曹’的模糊意象即可。重点在汝南、颍川、乃至兖州南部等靠近我境、又非司马氏铁板统治的区域。”
这是一场隐蔽的宣传战,旨在动摇魏地人心,给司马懿制造内部压力,同时也为将来可能亮出曹叡旗号做些铺垫。
“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马谡领命,匆匆离去。
陈砥独自站在厅中,望着门外渐渐明亮的天空。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年轻却已显坚毅的脸庞上。
他知道自己肩上担子沉重。北有强敌司马懿,西有盟友兼潜在对手蜀汉,内部还有曹叡这个烫手山芋。父亲将荆北重镇交予他,既是信任,也是考验。
“父亲,母亲,” 他心中默念,想起远在建业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弟陈磐,“孩儿必不负所托,守好荆北门户,也为家族,为江东,在这乱世棋局中,争得先手。”
年轻的镇北将军深吸一口气,将纷繁的思绪压下,重新专注于案头堆积的军务文书。乱世之中,唯有实力与谋略,才是安身立命、开拓疆土的根本。而他陈砥,正以超越年龄的成熟与担当,在这北疆前线,默默积蓄着力量,等待着属于他的时代浪潮。
二月十二,建业,吴公府内宅。
一处清雅安静的院落,植有数丛修竹,几株早梅尚未落尽,散发着幽幽冷香。此处乃是吴公夫人崔婉的居所“静萱堂”。崔婉出身河北望族崔氏,乃名士崔琰侄女,当年陈暮在曹公手下时所结发的妻子,如今虽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宜,气质雍容沉静,眉目间既有书香门第的温婉,亦有多年主持内宅、辅佐夫君的干练与智慧。她是陈暮的贤内助,对内掌管府邸、教养子女、和睦亲族,对外亦常能给予陈暮中肯的建议,深受陈暮敬重。
此刻,崔婉正坐在窗边暖榻上,就着明亮的日光,细细阅读着一封来自荆北的家书。信是长子陈砥亲笔所写,除了禀报军务防务、地方治理等正事,更多是问候父母安康、弟弟学业,并讲述些荆北风土见闻、军中趣事,字里行间透着对家人的思念与牵挂,也显露出日渐成熟的担当。
崔婉看得仔细,时而微笑,时而蹙眉。看到陈砥提及春防严密、屯田顺利,她微微颔首;看到提及曹叡安置、流言纷扰,她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色;看到儿子嘱咐父母保重身体、关心弟弟功课,她眼中又泛起慈爱的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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