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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九,晨,宛城静园。
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园中草木沾着晶莹的露水,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烁着微光。昨夜的短暂惊扰似乎未留下太多痕迹,仆役们依旧安静地洒扫庭除,赵平、赵安兄弟按刀立于暖阁外廊下,神情肃穆,警惕的目光不时扫过园墙和树木阴影处。
暖阁内,曹叡坐在书案后,面前摊放着那枚骨质纽扣和那柄未开刃的古剑。他面色平静,但眼底深处却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焦灼与疑虑。影乙侍立在他身侧,同样面色凝重。
“昨夜之事,赵平如何说?” 曹叡低声问道,目光依旧停留在纽扣上。
“回陛下,” 乙的声音压得极低,“据赵平禀报,昨夜潜入者约两人,黑衣蒙面,身手矫健,意图接近暖阁,被他与赵安及时发现并拦截。交手数合,其中一人被赵安刺伤左臂,两人见无法得手,便掷出烟雾之物,借机翻墙遁走。赵安带人追出不远,便失去踪迹。园外石敢校尉的巡骑亦未发现可疑人物去向。”
“两人……身手矫健……烟雾遁走……” 曹叡喃喃重复,手指轻轻抚过纽扣上那个细微的圆圈加点符号,“乙,你觉得,昨夜之人,与留下这枚纽扣者,是同一伙吗?”
乙沉吟道:“时间上过于巧合。纽扣白日发现,夜间便有人潜入。若留下纽扣是为联络,何必再行险潜入?若潜入是为行刺或其他,又何必事先留下标记暴露意图?臣以为,两种可能:其一,纽扣与夜袭本无关联,纯属巧合;其二……” 他顿了顿,“纽扣是诱饵,夜袭是试探,或者反过来说。目的都是要观察陛下及园中护卫的反应,或者……逼出些什么。”
曹叡缓缓点头。乙的分析与他的疑虑不谋而合。这静园看似平静,实则已成各方势力暗中角力的舞台。司马懿的追杀,吴国的监控,现在又多了一股可能与“幽影”有关、但目的不明的神秘力量。每一方都在试探,在布局,而他这个旋涡中心的人,却只能被动地观察、猜测,如同蒙眼行走于悬崖边缘。
“陛下,这纽扣……” 乙看向曹叡,“我们是否要回应?如何回应?”
这是最棘手的问题。不回应,可能错失与“幽影”联系的宝贵机会,甚至让忠心追随的旧部寒心。回应,则可能落入陷阱,暴露自己尚存异心或仍有秘密渠道,引火烧身。
曹叡沉思良久,眼中闪过决断:“回应,但必须谨慎,且不能通过我们直接出面。”
他拿起那柄古剑,仔细端详:“马谡送此剑来,无论其本意如何,总归是个由头。阚泽前日提及,静园东北角小库房里,存放着一些历年积存的杂物,其中或许有适合打磨、保养刀剑的旧工具和油石。”
乙眼睛一亮:“陛下的意思是……以保养此剑为名,让赵平或赵安去库房取工具油石,然后……将回应信物,混入其中,或借机放置于库房某处?”
“不错。” 曹叡低声道,“库房位置相对偏僻,日常仅一老仆看管,且堆放杂乱,易于隐藏。若‘幽影’之人真在附近窥探,且有办法潜入园中留下纽扣,那么他们或许也能看到谁进出库房,甚至……有能力进入库房查探。我们将回应信物放在那里,比直接带出园外或交给某个人,要安全隐蔽得多。”
“只是……回应信物,当用何物?又该如何制作?” 乙问道。他们手边并无“幽影”专用的信物或制作工具。
曹叡目光落在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上,心中忽然一动。他记得父皇曹丕早年酷爱书法,尤其擅长一种独特的“飞白体”,笔画中丝丝露白,如枯笔所书,极难模仿。曹叡自己亦曾习练,虽不及父皇,但形神亦有几分相似。
“取一张最小的裁边纸,再寻一枚绣花针来。” 曹叡吩咐道。
乙虽不解,但仍照办。很快,一小块不及巴掌大、边缘毛糙的裁边纸和一枚细长的绣花针被取来。
曹叡提起笔,蘸了极少墨汁,凝神静气,在那小块纸上,用极其细微、模仿飞白枯笔的笔法,写了两个字:“安,待。”
墨迹极淡,笔画断续,若是不熟悉曹丕笔迹或飞白体的人,只会觉得是孩童涂鸦或污渍。但若是“幽影”中人,尤其是首领甲那样熟悉先帝一切细节的人,必能认出这独特的笔迹和其中含义——“陛下安好,等待时机(或指令)”。
写罢,曹叡小心地将纸张对折两次,折成一个更小的方块。然后,他用绣花针在纸块边缘不起眼处,刺了一个极小的、与纽扣上一样的“圆圈加点”符号。
“将此纸块,用一点浆糊,粘在库房东北角第三排木架最下层、靠墙那个积满灰尘的旧砚台底部。” 曹叡将纸块交给乙,详细吩咐位置,“记住,要粘得松散些,仿佛无意中掉落沾上,轻轻一碰便会脱落。放置时,务必避开旁人耳目,尤其是赵平、赵安。”
这是双重保险。位置具体,便于寻找;粘得松散,即便被非目标人物无意碰到,也可能只当作垃圾忽略,或者脱落丢失,不至于引起太大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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