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车陷在补给站外三公里的沙坑里,驾驶员正用扳手砸着喇叭。这是本周第三封没贴邮票的信。赵刚从驾驶员手里接过那封薄薄的信封,指腹蹭到了一点还未干透,带着铁腥气的暗红印泥。
那封信很轻,但上面的“源”字红得很扎眼。
赵刚没有拆信,只是用布满老茧的大手在信封表面的篆体字上摸了两下,感觉到了一丝轻微的温热。
桌上的红色电话还在闪烁,但打破寂静的,是警卫员小张跌跌撞撞冲进来的声音。
“司令!炸……炸了!”小张脸色惨白,帽子都歪了。
“说话前先喘口气。”赵刚把信压在掉瓷的茶缸底下,眼皮都没抬一下,“哪儿炸了?军火库还是反应堆?”
“是门!东线那九个……那些是死门!”
东线九座战备隧道,是十年前兵神失踪后被最高委员会下令永久封死的禁区。
几百吨的铅锌合金闸门,连微型核弹都轰不开,现在却毫无征兆的开了。
监控画面被切到了大屏幕上。
没有爆破的火光,也没有灵能强攻的痕迹。
那厚重的金属闸门断口处全是暗红色的氧化粉末,风一吹,就簌簌的往下掉。
让技术参谋们感到不解的,是门前摆放的东西。
每一扇敞开的闸门正中央,都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口锅。
有的锅底烧穿了还没来得及补,有的锅把手缠着发黑的绝缘胶布。
镜头拉近,对准了09号隧道口。
那口双耳大铁锅的锅底,贴着一张泛黄的便签条:
【报修:三连二排,大灶漏底。
维修人:林澈。
状态:已加固,保十年不漏。】
日期是2072年。
“工程部刚派了机械臂想去把门重新焊死。”技术参谋的声音在发抖,“结果焊枪刚打火,方圆五十里的村子……锅全都响了。”
那种响动,是金属受到高频震动时发出的尖啸。
“然后呢?”赵刚问。
“然后机械臂的大臂轴承直接被震断了。声学专家说这是金属疲劳共振。只要我们试图关门,这股共振就能把任何靠近的机械结构震成粉末。”
赵刚看着屏幕上散落的机械臂残骸,又看了看那张贴在锅底随风作响的便签条。
十年不漏。
那小子没说谎,锅确实没漏,漏的是这条封锁线。
“别修了。”赵刚端起茶缸,喝了一口凉透的茶水,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通知运输队,把车开进去。既然门开了,就把它编进正式运输线。”
“可是司令,这不合规……”
“路是人走出来的,不是规矩画出来的。”赵刚把茶缸重重的放在桌上,“执行。”
补给站背风坡,气温在下降,但那口架在独轮车上的新锅却烫得吓人。
林澈依旧盘腿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王胖子本想把那锅红豆倒掉,手刚碰到锅沿,就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他那双常年颠勺的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到锅壁上有些不对劲。
原本光洁的锅面上,崩出了几道比头发丝还细的裂纹。
这不是这种高标号合金该有的瑕疵。
更奇怪的是,裂缝里正往外渗着东西。
淡金色的,粘稠的液体。
它顺着锅体本身的弧度,一滴一滴落在独轮车的橡胶轮胎上,再沿着深深的车辙印,渗进干涸的土地。
王胖子心里咯噔一下。
他以前在侦察连待过,见过血流出来的样子。
这液体的流速和张力,还有落地后溅开的形态,都像极了血。
他趁没人注意,掏出一块擦灶台的抹布,飞快的在车轮边上抹了一把。
抹布上立刻沾了一团金色的污渍。
王胖子躲进工具间,把抹布塞进那台私藏的便携式生物分析仪下面。
滴滴。
屏幕上跳出的,是一串刺眼的红色生物编码。
【成分分析:类血红蛋白结构98%,伴生高频脑电波残留。】
【波段匹配:……无法匹配当前人类数据库。特征符合强记忆载体。】
王胖子的手一哆嗦,分析仪差点掉在地上。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在北线废墟里见过的类似编码。当时整支勘探队消失前,最后传回的图像,就是一口锅在雪地里自己转圈。他写的报告现在还在最高委员会的待阅文件夹里。有些真相,比炸弹更危险。
这是一口会流血,还有记忆的锅?
他透过门缝看了看外面那个背影。
林澈还是那个姿势,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王胖子咬了咬牙,直接删除了分析结果,然后找来一块浸了凉水的厚帆布,溜了出去,把那口正在“流血”的锅盖了个严严实实。
“别怕啊,胖爷给你降降温。”他拍了拍锅盖,声音压得很低。
夜深了,风声里夹杂着些异样的动静。
补给站的宿舍楼里,原本整齐的鼾声突然停止了。
七个铺位上的老兵,几乎在同一秒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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