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没坐那辆运兵车,他一个人走在回去的土路上。
这里的土很硬,混着碎石子,每一步踩下去都有嘎吱嘎吱的响声。
走到第六个村子的村口时,他停下了。
空气里飘着一股极淡的味道,不像做饭,更像是陈年老油污被太阳暴晒后散发出来的气味。
这就是所谓的人气儿。
这不是活人的呼吸,而是烟火气。它们渗进了土里,渗进了墙缝,甚至渗进了这棵老歪脖子树的树皮里,现在正慢慢往外冒。
林澈蹲下身,抓起一把路边的干土。
指尖微凉,但那土里似乎藏着某种肉眼看不见的温度。
【检测到记忆挥发性成分,匹配度98.7%】
脑海里那个冰冷的机械音响了一下。
林澈没理会,他搓了搓手指,把那把土洒了回去。
他从后腰抽出那把焊枪,没接能源,也没打火,只是用那满是锈迹的枪身,在地面上轻轻拍了三下。
啪、啪、啪。
很轻的节奏,像是那首以前师娘哄他睡觉时哼的调子。
这三声拍下去,十几米外那口早就枯了不知多少年的老井,突然发出了一声浑浊的呜咽。
一股泛着白沫的温水涌了上来。
水不深,刚没过井沿,水面上竟然漂着几粒煮得开花的白米粒。
一个路过的老农吓得扔了锄头,大着胆子凑过去捞了一把,放进嘴里咂摸了两下,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娘啊……这是俺娘三十年前熬的粥啊……”
一个人的哭声,很快就带起了更多人。
不大一会儿,村里那些平时为了一分地都能打破头的老少爷们,一个个都蹲在井边,或是发呆,或是抹泪。
当晚,这帮平时连修个篱笆都要推三阻四的村民,却像是疯了一样,自发扛着石头和水泥,把村口那座断了半年的石桥给连夜修好了。
有人问为什么,领头的老汉红着眼说:“桥断了,那碗饭怕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军区气象观测站。
苏清月把那瓶刚刚采集回来的空气样本插进了实验舱的卡槽里。
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最后生成了一张色彩斑斓的波谱图。
“不是化学毒气,也不是精神类致幻剂。”苏清月看着那个结果,喃喃自语。
她把这份挥发物注入了旁边的隔离箱,里面锁着一只从前线捕获的幼年噬灵体。
那只原本正在疯狂撞击玻璃壁的怪物,在接触到这股气体的瞬间,动作突然迟缓了下来。
它那只复眼迷茫的转动着,原本充满攻击性的利爪竟然慢慢收缩,最后像是个迷路的孩子一样,蜷缩在了角落里。
苏清月呼吸一窒。
这些所谓的怪物,并非无懈可击。
家和吃饭,这些概念对于纯粹的能量生物噬灵体来说,是一种无法处理的逻辑冲突,足以让它们的系统崩溃。
她迅速敲击键盘,编写了一份新的报告。
但在点击发送给总部之前,她犹豫了。
那个身穿中山装的特派员正坐在不远处的办公室里,盯着每一个上传的数据包。
苏清月深吸一口气,把那份关于噬灵体弱点的核心发现隐藏进了一份普通的《每日气象通报》里。
她用只有特定解码器才能读懂的频率,在那张看似平常的气压云图上,勾勒出了一条隐形的防线。
那是饭味飘散的路径,也形成了一道坚固的心理防线。
前线营地,夜色如墨。
楚嫣然看着手里的战术平板,上面的每一个红点代表一名正在执勤的特战队员。
最近的数据很反常。
哪怕戴着最新型的防蚀面罩,这些久经沙场的战士们依然表现出了奇怪的生理反应——他们在无意识的吞咽,甚至有人在深夜站岗时咂嘴。
“队长,还要继续模拟对抗吗?”副队长小声问道,“兄弟们精神有点恍惚,刚才老三差点把手雷当馒头啃了。”
楚嫣然沉默了两秒。
“取消所有实战模拟。”她把平板关掉,塞进战术背心,“今晚全队集合,进行回忆训练。”
“回忆……什么?”
“回忆你们这辈子吃过最难忘的一顿饭。”楚嫣然的声音冷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不管是五星级酒店,还是路边摊。我要你们说清楚,那个碗是什么颜色的,那个菜是什么温度,是谁给你们盛的第一勺。”
起初,大家还有些拘谨。
直到那个刚入伍三个月的新兵蛋子,一边擦着枪一边哽咽着开了口:“我就想吃我妈煎的蛋……边缘总是焦的,中间也是焦的……但我就是想吃……”
就在他说出“焦”字的那一刻,楚嫣然手腕上的能量监测仪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蜂鸣。
营地四周那几座原本黯淡的警戒塔,毫无征兆的同时亮起,光芒刺破了黑暗,比以往任何一次充能都要耀眼。
楚嫣然看着那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她明白了,最好的燃料并非灵石,而是人心里那点怎么也灭不掉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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