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的喧嚣与寒冷的夜雾格格不入,一艘挂着德国旗帜的货轮在引水船的拖曳下,像个幽灵般滑入预定泊位。
船体上那些印着“远程轰炸机部件”德文标签的巨大板条箱,甚至来不及进行任何伪装,就被一群早已等候在此,身着工装却行动间透着军人铁血气息的壮汉们,用最原始也最有效率的方式连夜转运。
起重机的轰鸣被海风吞噬,车队的马达声在夜色中压得极低,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地方——奉天兵工厂那深藏于地下的秘密仓库。
夜深,奉天督军府密室。
这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老式座钟的摆锤在单调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张作霖,这位名义上的“东北王”,此刻却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手指粗粝的指腹在一张巨大的工程图纸上缓缓划过。
当他的指尖最终停留在“最大航程:1200公里”这串冰冷的数字上时,那双平日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里,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银色的雄鹰,挂载着复仇的怒火,飞越渤海,直抵那个盘踞在辽东半岛尖端的毒瘤。
“大连……哼,小鬼子吃了老子这么多年的税,是时候连本带息给老子吐出来了!”他低沉的笑声在密室中回荡,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狠厉。
他猛地转身,对着阴影中肃立的俏丽身影下令:“李秀兰,你亲自带队,把咱们那些热血上头的大学生们拉到旅顺边界去。给老子把那本《百年税权血泪史》的小册子,贴到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记住,字要够大,话要够狠,要让他们隔着铁丝网都能看得血压拉满!”
几天后,旅顺与大连的交界处,气氛已然剑拔弩张。
李秀兰一身干练的中山装,站在一百多名情绪激昂的学生面前,亲自展开了第一条横幅:“大连港是中国的咽喉,不是日本的钱袋子!”鲜红的横幅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道划破屈辱长空的闪电。
日本警察和便衣们挥舞着警棍冲了上来,试图驱散人群。
“滚开!这里是大日本帝国的租借地!”
学生们非但没退,反而手挽着手,齐声唱起了一首新编的童谣,歌词简单粗暴,却直击要害:“南满铁路偷我地,大连码头抢我税,张大帅一锤定乾坤,列强狗头全打碎!”
这魔性洗脑的旋律,让维持秩序的日本警察嘴角抽搐,感觉自己多年的武士道精神受到了降维打击。
围观的中国劳工们先是愕然,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
更有几个胆大的码头苦力,趁乱将一本本记录着日商偷逃关税、压榨工人的账本塞到了学生们手里,高喊着:“弟兄们,这是证据!拿去给大帅!”
人群外围,美国领事安德森的副官正用一台小巧的徕卡相机,不动声色地记录下这一切。
回到领事馆,他将冲洗好的照片递给安德森,低声汇报:“先生,田中快撑不住了。东京方面已经在通过秘密渠道询问,‘关于奉天的关税争端,是否存在和平解决的可能性’。”
安东,日本领事馆。
田中义一的咆哮几乎要掀翻屋顶,一只精美的九谷烧茶杯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碎成一地瓷片。
“八嘎!张作霖这个胡匪,他竟敢煽动旅顺的刁民暴乱?!”
一名幕僚战战兢兢地递上一份电报:“将军……大连商会的七家大型华商,已经……已经秘密向奉天海关递交了申请,他们愿意缴纳三成的关税,只为换取在东北全境的自由通行权。”
“叛徒!”田中义一咬牙切齿,牙缝里迸出冰冷的字眼,“这是在挖帝国的根!通知关东军司令部——明日,立刻派遣‘扶桑号’巡洋舰进入黄海,炮口对准安东码头,我要让张作霖看看,帝国的炮弹是不是比他的口号更硬!”
他抓起笔,在另一张电报纸上疯狂书写,字迹因愤怒而扭曲:“密电东京:若张作霖敢强行拦截悬挂日章旗的大连商船,宁可炸沉整个港口,也绝不向奉天交出一分钱的关税主权!”
次日清晨,奉天督军府的紧急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郭松龄一身戎装,面色严肃地指着地图:“大帅,最新情报,日军‘扶桑号’重型巡洋舰已进入黄海,正高速向我安东港驶来,预计今天午后抵达。其三座双联装356毫米主炮,足以在射程外将我们整个安东港区夷为平地。”
财政总长王永江忧心忡忡地补充:“大帅,若发生正面冲突,我们海军那几艘鱼雷艇,在‘扶桑号’面前,恐怕连‘塞牙缝’都算不上啊!”
然而,主位上的张作霖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像个准备恶作剧的顽童:“谁说老子要跟它打了?硬碰硬那是莽夫才干的事。老子不但不打它,还要让它自己乖乖滚蛋!”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电报纸,像甩出一张王炸般拍在桌上:“都瞅瞅!美国‘太平洋航运’公司愿意当这个中间人,他们的一艘万吨级货轮‘海辽号’今天也要进大连港。他们还愿意‘租用’我们两艘鱼雷艇,为他们的商船提供‘护航’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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