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奉天帅府的空气冷得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张作霖背着手,死死盯着墙上那张已经微微泛黄的合影。
照片里,漫天大雪,少年张学良跪在地上,用冻得通红的小手笨拙地擦拭着一支半旧的汉阳造。
而他,正亲手将一件厚重的貂皮大氅,披在儿子的肩上。
那时的他,眼神里全是老父亲看自家崽的骄傲,觉得这小子将来必成大器,至少也是个省级的显眼人物。
可现实的打脸,总比龙卷风来得还快。
一名电报员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进来,双手高举着一份电报,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大…大帅…”
张作霖没回头,声音却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念。”
“奉天张作霖,以神迹迷惑众人,施行巫蛊之术,破坏法律扰乱政务,倒行逆施,已不再是民众的统帅,实为国家的独夫!如今我们以奉天父老的名义,举起义旗,清除君主身边的奸臣,还我奉天一片清明乾坤!”电报员的声音越念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啪嚓!”
张作霖身侧的青花瓷茶碗被他一把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他猛地转身,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东北虎。
“清除君主身边的奸臣?他妈的,老子就是君主!老子拿命一口一口养大的东北,就是他张学良上的第一堂课,喝的第一口奶!现在翅膀硬了,要拿枪杆子来教育我这个当爹的了?”
话音刚落,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幽蓝色面板在他眼前浮现。
【警告:核心将领忠诚度已跌破40%,有大规模倒戈风险!】
【警告:您的个人威望光环“嘴炮无敌”对嫡系部队效果衰减50%!】
张作霖的呼吸猛地一滞。
开局就是地狱难度,这届儿子真是不好带。
他盯着那两行刺眼的红字,胸中的滔天怒火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西伯利亚寒流般的冰冷。
他绞尽脑汁,才理清了头绪:小六子这是玩真的,而且是早有预谋,上来就给他来了个釜底抽薪。
上午,帅府的军情密室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奉天省代省长王永江将半张烧焦的电文残页,小心翼翼地推到张作霖面前。
这是帅府的老账房周永年,昨夜冒着被灭口的风险,从叛军通讯室的火盆里扒出来的。
“大帅,周老说,他亲眼看到少帅昨夜密会了郭松龄手下那三名已经退役的团长。”王永江的声音压得极低,“少帅许诺,事成之后,立即废除东北的军管制度,立宪组阁,还政于民。周老说…少帅觉得自己…是在救国。”
张作霖捻起那张焦黑的残页,上面依稀能辨认出“……行动代号‘清君侧’,待麟阁旧部响应……”的字样。
麟阁,汤玉麟,他过命的兄弟,虽然现在跟自己有点小别扭,但旧部里可有不少热血上头的愣头青。
“救国?”张作霖发出一声短促而森冷的嗤笑,这笑声比外面的风雪还冷,“他管这叫救国?拿跟他叔伯辈一起扛过枪、负过伤的兄弟们的命,去给他画的大饼当垫脚石?这他妈不叫救国,这叫伤人之心!”
正午,奉天城外校场,三万奉军精锐鸦雀无声地列成方阵。
风卷着雪沫子,吹在每个士兵肃穆的脸上,却吹不散他们心中的迷茫与动摇。
大帅和少帅,爹和儿子,他们到底该听谁的?
张作霖一身戎装,没有带任何护卫,单人独骑缓缓踱入阵前。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发表激情澎湃的演讲,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缓缓扫过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些都是跟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兄弟,或是老兄弟的儿子。
突然,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动作。
“刺啦——”
他一把撕开了自己上身的军装,露出了精壮的、伤痕累累的脊背。
那上面,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简直就是一部活生生的东北近代战争史。
有子弹留下的深坑,有刺刀划开的蜈蚣疤,还有在兴安岭的雪地里潜伏三天三夜留下的、至今仍在溃烂的冻疮旧疤。
“谁他妈的说我张作霖忘了兄弟,忘了本?”他的吼声如同平地惊雷,在三万人的头顶炸响,“你们睁大狗眼看清楚!老子身上每一道疤,都是在战场上替你们、替你们爹挡子弹留下的!你们吃的军饷,穿的军装,哪一分钱不是老子拿命换回来的?”
他指着自己的后心,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悲怆的颤抖:“你们现在怕我?怕我张作霖成了他们嘴里的神棍、独夫?我看你们是怕你们自己的良心!怕半夜睡着了,那些战死的兄弟爬回来,指着你们的鼻子问,你们的枪口,怎么就敢对着给你们挡过子弹的大帅!”
雷霆般的质问回荡在校场上空,三万奉军,无数铁打的汉子,齐刷刷地低下了头,无人敢应,无人敢直视那满背的功勋。
下午,前线临时搭建的指挥帐篷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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