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三娘引着二人策马回庄,蹄声轻响,踏过独龙岗边界。
这段路不算长,却让刘备将三庄形势尽收眼底。
途经祝家庄地界时,但见田亩肥沃,佃农却个个面黄肌瘦。
正观望间,一名农夫因体力不支稍慢了些,监工的皮鞭便挟着风声挥下。
鞭梢未落,武松虎目一瞪,便要上前,却被刘备不动声色按住。
武松臂上肌肉虬结,终是强忍下来,冷哼一声。
刘备眉头微蹙,轻叹道:“如此苛待,地力终有尽时,人心又如何能聚?”
扈三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纤手不自觉地按上刀柄,最终紧抿朱唇,低声道:“……先生慎言,前面便是我扈家地界了。”
一入扈家庄,景象果然焕然一新。
田垄整齐如划,作物丰茂茁壮,几名庄客正在田间忙碌。
有老农远远望见扈三娘,笑着举起刚摘的甜瓜喊道:“三娘子!巡庄辛苦啦,尝尝咱地里新出的瓜,甜得很!”
扈三娘接过,顺手掰了一大半递给刘备。
他细细尝了一口,赞道:“田野丰盈,人心安乐,此乃为政者最高的功业。扈家庄,名不虚传。”
扈三娘嘴角微扬,侧过脸去,俏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自豪。
远眺李家庄时,刘备见寨墙布局精巧,暗合兵法虚实之要,不由若有所思。
“此庄布置,虚中有实,庄主定是位心思缜密,善于自保之人。”
扈三娘轻哼一声:“李应庄主确是精明,只是…有时太过精明了。”
她随即讶然:“先生还懂兵法?”
刘备谦和一笑,蜡黄的面容在日光下显得格外平静:“乱世漂泊,不过略知皮毛,以求存身罢了。”
那语气淡然,却透着一股历经世事的沧桑。
扈三娘心中一动,先前对他落魄书生的印象悄然淡去,不由重新打量起这个目光温润的男子。
谁料,将至庄门,突变骤生!
只见一队祝家庄巡逻兵自岔路纵马冲出,马蹄飞扬,险些踏中路旁嬉戏的孩童。
为首者正是先前那伙庄客,指着刘备二人对领头的骑士喊道:“就是他们!扈三娘为了这两人,还对咱兄弟动手!”
那领头骑士勒住马,目光贪婪地在扈三娘身上打了个转,阴阳怪气道:“三娘子还没过门呢,就为了两个野男人,对自家盟庄动手?等你嫁过来,看我家三少爷怎么调教你!”
说罢,他带着一众手下嚣张大笑,拨转马头,绝尘而去。
扈家庄客个个怒目圆睁,纷纷握紧刀柄,却在对方嚣张的回瞪中,硬生生将怒火压下。
扈三娘望着那远去的烟尘,脸色冰寒,胸脯因怒气而微微起伏。
但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对刘备道:“庄客无状,让先生见笑了。请。”
刘备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明了。
祝家暴虐而失根基,扈家仁厚却力弱受欺,李家精明而置身事外,三庄之盟,名存实亡矣。
插曲过后。
扈三娘将二人安顿在庄内一处清净厢房,并热心向扈太公引荐。
扈太公起初只当收留两个落难之人,出于客气,将一堆积年旧账交予刘备打理。
不料刘备闭门半日,当晚便呈上清晰账册,并附一卷《田亩赋税损益策》。
不仅理清糊涂账,更提出按田亩等级分征税赋,丰年储粮于社仓,歉年借贷补不足的简易之法。
在指出三处庄客被重复征税的记录时,他更直言:“庄主,此非理财,实乃失却人心之始啊。”
“先生大才!屈居账房,实乃明珠蒙尘!”
扈太公抚册惊叹,当即奉为上宾。
此后庄中事务,无论大小,竟渐渐习惯先问一句:“刘先生之意如何?”
这变化,庄客们看在眼里,对刘备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好奇,迅速转为发自内心的尊敬。
此后但凡他在庄中行走,必有人自发点头致意,若有生人靠近厢房,巡逻庄客也会格外留意。
武松见兄长如此受人敬重,在一旁咧着嘴傻乐,连带着对庄客们也抱拳还礼,乔装的不适竟也悄然淡去几分。
谁知刘备转身塞给他一本《春秋》,武松顿时苦了脸。
刘备忍俊不禁:“贤弟,欲成万人敌,亦需知晓古今兴替。”
武松虽仍愁眉不展,却罕见地没有抱怨,而是珍重地将书收好。
此后数日,刘备在庄中的种种言行,便如一颗颗石子,不断投入扈三娘的心湖。
这日午后,树荫下传来孩童喧哗。
几个庄户孩子正围着一个瘦弱小童推搡嬉笑,那被欺负的孩子衣衫沾土,眼眶发红。
眼看一个稍大的孩子扬手就要打下去!
“且慢。”
刘备快步上前,并未厉声喝止,而是先护在那小童身前。
他俯身将小童扶起,轻轻为他拍去尘土。
转而又耐心问那大孩子:“为何争斗?”
那孩子梗着脖子道:“他弱,他活该!”
刘备不答,只折枝为笔,在地上写下【人】【刀】【义】三字,温言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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