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闻声,微微颔首,面瘫脸上依旧毫无波澜。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台下躁动的人群,突然抬手,指向一个正奋力往前挤、身高足有八尺、肩宽背厚如同门板、满脸络腮胡、肌肉虬结几乎要撑破单薄布衫的巨汉,声音冰冷:
“你!出列!”
那巨汉一愣,随即狂喜,蒲扇般的大手拨开人群,咚咚咚几步就冲到台前,声如洪钟:“俺叫铁柱!俺力气大!能扛三百斤石锁!”
李忠眼皮都没抬:“去,把那根木头扛起来。” 他随手指了指木台旁边一根用来支撑旗杆、足有海碗口粗、丈许长的硬木桩子。
铁柱二话不说,弯腰,两只簸箕般的大手抱住木桩中段,腰腹猛地发力!
“嘿——!”
一声沉闷的低吼!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那根沉重的硬木桩,竟被他硬生生从土里拔了出来,如同拎根柴火般轻松地扛在了宽阔如山的肩膀上!他脸不红气不喘,示威似的晃了晃肩膀,木桩纹丝不动!
“好!” “神力!” 台下爆发出震天的喝彩!
李忠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趟子头,月钱十贯,归你了。去旁边领号牌,安家费一贯。”
铁柱咧开大嘴,笑得像个孩子,扛着木桩咚咚咚地跑到旁边登记处,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颤。
有了铁柱这个活招牌,人群更加狂热了!李忠开始有条不紊地挑选:能一拳打断碗口粗木桩的,收!刀法凌厉能瞬间劈开三片飘落树叶的,收!嗓门洪亮能震得人耳朵嗡嗡响的,收!甚至有个瘦小汉子表演了一手绝妙的缩骨功,能从拳头大的狗洞里钻过去,李忠眉头都没皱一下:“趟子手,收!”
王府西侧门内,迅速排起了几条长龙。新招募的镖师趟子手们,领了沉甸甸的铜钱安家费,又领了代表身份的号牌和崭新的靛蓝色镖局号坎,一个个喜气洋洋,互相吹嘘着,对木台上那个面瘫的总管和门槛后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王爷,充满了敬畏和感激。混乱的场面,渐渐变得有序而充满活力。
“源哥儿!源哥儿!” 一个兴奋又带着点委屈的清脆声音响起。
李之源闻声回头,只见程度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小脸涨得通红,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宣纸,跌跌撞撞地从王府内院方向跑了过来。他今日穿了身新做的月白色绣竹纹锦袍,更衬得粉雕玉琢,只是此刻发髻微乱,眼圈还有点红。
“怎么了?毛毛躁躁的?” 李之源看着自己这个跳脱的小伙伴,小眉头微蹙。
程度跑到近前,把手里的宣纸展开,带着哭腔告状:“源哥儿!你看!我好不容易画好的《长安十二钗》美人图!刚在花园里想寻个灵感润润色,就被那个新来的、傻大黑粗的趟子头给撞了!墨全糊了!我的美人儿啊!全成了花脸猫!呜呜……” 他指着画上几个被墨迹晕染得一塌糊涂的美人脸部,心疼得直跺脚。
李之源凑过去一看,果然,原本精致传神的美人脸庞,被几团刺眼的墨污彻底毁了。他再看看程度那副委屈巴巴、泫然欲泣的样子,小脸上顿时露出几分不耐:“哎呀!不就是张画嘛!再画就是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他眼珠一转,看着外面热火朝天的招募场面,再看看程度手里的废稿,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带着点恶作剧的促狭:“正好!别画你那劳什子美人了!咱们镖局开张,缺个威风点的旗标!你画工好,去!给咱们‘镇远’大旗上,画个……画个凶点的!镇得住场子的!”
程度一愣,眼泪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画……画什么凶的?”
“嗯……” 李之源摸着光滑的小下巴,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突然指着外面正扛着那根巨大木桩、像座铁塔般杵在登记处旁边的铁柱,坏笑道:“就照他那样!画个黑面神!怒目金刚!越凶越好!让人一看就腿肚子转筋的那种!”
“啊?” 程度傻眼了,看看铁柱那张憨厚中带着点凶相的络腮胡大脸,再看看自己手里擅长的仕女图风格,小脸皱成了一团,“这……这……”
“快去!画好了,本公子赏你十金买新颜料!” 李之源小手一挥,不容置疑。转头又对旁边的来福吩咐:“去库房,把那几匹压箱底的、结实耐磨的靛青棉布搬出来!要快!”
程度被“十金”砸得晕乎乎的,也顾不上心疼他的美人图了,一咬牙:“行!画就画!源哥儿你等着!” 抱着他的画具盒子,一溜烟跑去准备了。
李之源看着程度的背影,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一转头,发现王强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双虎目里充满了渴望和跃跃欲试。
“源哥儿!趟子手镖师都招了这么多了!咱们……咱们什么时候开张走镖啊?” 王强搓着手,瓮声瓮气地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冰冷的枪杆,仿佛那枪已经饥渴难耐。“天天在府里练把式,骨头都锈了!”
李之源瞥了他一眼,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急什么!镖旗还没画好呢!再说了,” 他踮脚拍了拍王强结实的胳膊,老气横秋道,“强子,你现在可是咱们镇远镖局的‘总镖头’!总镖头,懂不懂?那是坐镇指挥的!哪能随便就押镖?得挑个……嗯,挑个稳妥的,试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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