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王妃娘娘……”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护卫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丫鬟婆子们也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是空气中弥漫的尴尬,并未因护卫的离开而消散多少。
繁花红着脸,颤抖着站起身,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手脚麻利却又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开始收拾那一片狼藉的床铺。她小心翼翼地卷起那沾染了落红的锦褥,像捧着什么烫手的山芋,迅速塞到一旁,又飞快地铺上一条干净的锦被。整个过程,寝殿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和她急促的呼吸声。
李之源看着繁花的动作,小脸依旧红扑扑的,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和懵懂不解的混合情绪。他扯了扯母亲的袖子,小声问道:“娘,落红……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吓人?” 他还是没完全搞懂。
唐王妃被儿子这天真的问题问得老脸一热。她该怎么跟一个十二岁的儿子解释这个?难道要现场教学?她只能含糊其辞,轻轻拍了拍李之源的手背:“源儿……这个……等你长大些,自然就明白了。总之,这不是伤病,是……是女子成为妇人时会有的……正常之事。” 她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汇,“繁花没有伤你,你也没有受伤,这就够了。别害怕了,啊?”
“正常之事?” 李之源似懂非懂地眨眨眼,但听到“不是伤病”、“没受伤”这几个关键信息,悬着的心总算彻底落回了肚子里。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着小胸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流血流死了呢!” 那夸张的语气和表情,让唐王妃忍不住又气又笑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就在这时,寝殿外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略显苍老的喘息声。
“王……王妃娘娘!太……太医到了!” 王府管事李忠那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上,此刻也罕见地带着一丝奔波后的潮红,他侧身让开。
只见一个穿着深青色官袍、须发皆白、背着沉重药箱的老太医,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几乎是半搀半架着拖了进来。老太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官帽都歪了,几缕花白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额角,官袍下摆沾满了雪水泥泞,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微……微臣……叩……叩见……王妃娘娘……小……小王爷……” 老太医喘得如同拉风箱,话都说不利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就要行礼。他刚才在太医院值夜睡得正香,突然被王府的护卫像抓壮丁一样从被窝里拖出来,只说小王爷重伤垂危,血流不止!吓得他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就被架上了马车,一路颠簸疾驰,差点把老骨头都颠散了架。此刻看到王妃娘娘和小王爷都在,似乎……好像……情况没那么糟?但看这寝殿里灯火通明、气氛肃杀的样子,老太医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免礼!快!快给小王爷看看!” 唐王妃虽然知道是虚惊一场,但出于母亲的本能,还是希望太医再确认一下儿子确实无恙,也好彻底安心。她连忙让开位置,指着李之源对太医道:“快!诊脉!看看小王爷身体如何?可有不妥?”
老太医一听,不敢怠慢,连气都顾不上喘匀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从药箱里拿出脉枕,走到床边,恭敬道:“小王爷,请……请伸手。”
李之源看着老太医那狼狈又紧张的样子,再想到自己刚才闹的大乌龙,小脸又是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地把手伸了出去。
老太医定了定神,伸出三根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指,轻轻搭在李之源的手腕上。他闭目凝神,全神贯注地感受着指下的脉搏跳动。
寝殿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老太医那张布满皱纹、神情专注的脸上。唐王妃更是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虽然知道大概率没事,但关心则乱。
时间一点点过去。
老太医的眉头,却缓缓地……皱了起来。而且越皱越紧,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搭脉的手指微微调整着位置,似乎在反复确认着什么。脸上的表情也由最初的紧张凝重,慢慢变成了……疑惑?不解?甚至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李之源红润(虽然是被吓的)的小脸,又低头仔细感受着指下的脉象。
沉稳!有力!节奏分明!如同鼓点般敲击着他的指尖!这……这哪里像是一个重伤垂危、失血过多之人的脉象?!这分明是气血旺盛、生机勃勃的少年脉象啊!比许多同龄的健壮少年还要好上几分!
老太医额角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他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神情紧张肃穆的王妃娘娘,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的丫鬟婆子,以及那张被收拾过但依旧残留着些许痕迹的拔步床……再联想到刚才管事火急火燎、语焉不详的“重伤垂危”……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无比接近真相的猜测,如同惊雷般在老太医的脑海里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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