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天下钱庄”那沉淀着财富与历史厚重气息的大门,珠江盛夏正午的骄阳如同滚烫的熔金浇灌下来,瞬间吞噬了刚才室内金丝楠木茶桌前的森然威压与百万金辉。
陈云下意识地抬手遮在眉骨处。日光白得晃眼,空气仿佛凝滞,带着南方特有的湿黏热浪,包裹着他那身与巨额支票形成荒诞对比的破旧衣衫。额头鬓角,细密的汗珠瞬间渗了出来,顺着有些发青的年轻脸颊滚落,砸在滚烫的水泥地上,洇出微小的、瞬间又蒸腾消失的深色痕迹。他背着那个依旧鼓囊囊的破旧麻袋(装着26万现金、近250万支票和那件绝密青花碗),手上还提着那个沉甸甸、装了另一份26万现金的黑色真皮手提箱(虽然价值不菲,但外表在阳光下略显笨拙),走在西关古玩街喧闹嘈杂的人流中,像个异类。
“快一点了……”陈云瞥见街边一家杂货店门口挂着的简陋石英钟,指针正逼近一点。肚子适时地发出一阵强烈的轰鸣。他想起那只价值连城的宣德青花碗,原本打算作为底牌出手的念头彻底打消——已经手握两百多万现金(包括箱子和麻袋里的),这笔钱足够他和家人几辈子衣食无忧,还能成为撬动未来的第一桶金。这些国宝级的文物,与其卖给不识货的或居心叵测的,不如自己珍藏。未来帝国版图的边缘,或许该划出一块留给它们。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这笔巨款安全地、体面地存放起来。他脚步加快,目光搜寻着银行标志。古玩街入口不远,一栋贴着白色马赛克瓷砖、门楣上挂着蓝底白字“中国工商银行”招牌的建筑就在眼前。他快步走近,却发现那两扇铮亮的茶色玻璃大门紧闭着,透出一股午休时节的冷清。玻璃上贴着A4纸打印的告示:营业时间:上午 9:00 - 12:00 / 下午 14:00 - 17:00。
陈云猛地一拍额头,发出一声无声的懊恼!他这才想起,如今是1997年!银行系统尚未经历后来延长午休服务的改革,此刻正是雷打不动的关门午休时间!那沉甸甸的黑皮箱和麻袋里的“硬货”,此刻显得有些烫手。
“唉,时移世易……”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拎了拎沉重的手提箱。再着急也没用,胃里的空虚感越来越清晰。他四下一望,目光很快被斜对面另一条繁华街道上,一栋气派恢弘、挂着巨大霓虹灯招牌的酒楼吸引——“广州酒家”!那熟悉的字体和红底金字的传统装饰,瞬间勾起了前世无数回忆。百年老字号,粤菜点心之冠,前世他来珠江市必去打卡的地方。好,就它了!顺便祭一祭这饥饿的“五脏庙”,也平复一下这如同坐过山车般激烈起伏的心绪。
他拖着箱子和麻袋,穿过喧闹的街口,走向那富丽堂皇的酒楼大门。巨大的旋转门光可鉴人,将街市的喧嚣隔绝在外,门内隐隐飘出冷气和美食特有的混合馨香。然而,他刚踏上台阶前的红色地毯,还没靠近旋转门——
“先生,请留步!”
一个穿着深蓝色保安制服、身材魁梧、眼神警惕的年轻人立刻拦在了身前。语气倒还算客气,但身体姿态和那微微皱起的眉头,清晰地表露着审视与防备。他的目光在陈云那身洗得发白、沾着汗渍油污的破旧T恤,那条看不出本色的短裤,以及脚上那只破洞解放鞋上停留了足足几秒,又在那个略显脏污的麻袋和与穿着格格不入的崭新黑皮箱之间来回扫视,眼神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先生,对不起,这里是高档餐饮场所。”保安声音平板地解释,虽然努力维持礼貌,但那不容置疑的拒绝意味无比明显,“您的着装……不符合我们酒店的管理规定,恐怕不能入内用餐。”
陈云停下脚步。手提箱压得手腕微微发酸,背上的麻袋带勒着肩骨。他抬眼看向保安,目光平静,声音清晰平稳,带着一种奇特的、与年龄外表不符的稳定:“我是来吃饭的。”
保安愣了一下。眼前这少年衣着寒酸,眼神却异常干净沉稳,没有丝毫怯懦或猥琐。这反而让保安有些犹豫起来。他狐疑地再次扫视陈云和他手里那显眼的箱子,又看看那巨大破旧的麻袋,最终还是不敢擅作主张。他拿起腰间悬挂的对讲机,低声快速说了几句。
片刻,一个穿着剪裁得体、深灰色职业套裙的少妇快步从旋转门内走了出来。她约莫三十出头,妆容精致,容貌姣好,举手投足间带着职业经理人的干练。看到台阶前站着的陈云,她眼中也飞快掠过一丝诧异,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迅速调整了表情,脸上挂起程式化的微笑:
“先生您好,我是大堂经理何薇。听说您想用餐?很抱歉打扰您,是这样的,我们酒店对客人的着装有一些基本要求,主要是为了维护用餐环境的整洁有序。您看……” 她说话得体,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您这身打扮,不适合进这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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