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恰好斜射在茶几上。
陈云的右手中指指甲如同最精密的尺规,悄然竖起,如同手术刀的利刃,极其精准地沿着那枚最大银元边缘那圈细密、陡峭如同刀锋的齿纹顶端,轻轻一刮——
锵——!
一声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如同寒冰撞击的清越锐鸣,瞬间穿透满室寂静!
紧接着!就在那指甲刮过银币边缘的刹那——仿佛触动了机关!
那层笼罩在银币表面的墨黑尘壳骤然“活”了过来!
一层无法形容的、如同水银流动般的炫目光华猛地从坚挺锐利的齿轮间爆发!直刺人眼!
币面那因厚重包浆而模糊不清的繁复纹饰线条,在极致锋锐的齿棱衬托下,猛然立体起来!那种如同刚从压印机冲压而出的、未经流通磨损的“初铸”锋芒与精整感——隔着岁月尘埃,透骨而来!
“广东七三反版……?!!”
陈云喉咙里滚过一丝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低沉嘶声!
他的手稳如磐石,不再犹豫!食指与拇指如同最精密的镊子,稳稳拈起那枚最大的银币,就着穿透窗纸的强光,贴于眼前——
果然!
艾伦·韦恩!
那深刀峻刻、如同鬼斧神工、将维多利亚时代晚期工业美学与东方龙纹元素融为一体的神韵线条!绝不会错!
伯明翰喜敦厂铸!
唯有那个时代顶级造币厂采用的顶级钢板与精密冲床,才能制造出这种边缘利如刀锋,币面如同镜面的恐怖质感!寻常仿品绝难企及!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目光贪婪地扫过其余六枚。虽非顶级“七三反版”稀世孤品,但那超越时代般的精整度与完美镜面底光,无一不是顶级珍品!
最终,他的目光死死钉在了最大那枚背面图案上——
两龙!
并非寻常清代银元单调的“坐龙”或“游龙”!而是双龙戏珠!
龙躯虬劲如盘山!鳞爪飞扬!须发戟张!怒目圆睁!充满了威严神圣的皇家仪态!
双龙拱卫的核心……
不是珠!
赫然是一个深深刻印在银芯、苍劲古朴的篆体——
“寿”!
光绪元宝库平重一两!银质!蝙蝠!双龙戏珠!篆书“寿”字!
轰隆隆——!
如同万钧雷霆在灵魂深处炸响!陈云耳中嗡鸣一片!前世今生关于银元的一切知识、一切传说、一切顶级拍卖纪录如决堤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堤坝!
广东双龙寿字光绪元宝!
慈禧六十万寿特铸献礼之币!
银币收藏界至高无上的神话!
2002年香江苏富比春拍!1枚!成交价折合人民币3800万!加佣金逾4000万!刷新华夏机制币世界纪录!永载史册!
那枚沉甸甸、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银币,此刻在他指尖仿佛重若泰山!巨大的历史轰鸣穿越时空,狠狠撞击着他的心脏!他前世踏遍东亚,遍寻此币而不得的深刻遗憾,在此刻化作了汹涌澎湃的滔天巨浪!
指尖因剧烈心潮而微微颤抖!陈云强行压下那几乎冲破喉咙的呐喊,抬起头,声音竭力保持平稳,眼中那团如同岩浆般的炽热却怎么都藏不住:
“严老师……这几块银元……何处得来?”
声音都带着难以抑制的微颤。
严老师被陈云那反常的激动和凝重的神情慑住,愣了愣才喟然长叹:“祖传之物啊……先生……家祖严复,晚清时蒙张之洞大人青眼,曾入其幕府,后来调至粤省新设的‘广东造币厂’,做了个小小库房经承(管事)……”
老眼陷入一片追思的微光:
“……光绪三十一年冬……宫中急下密旨!督造贺寿献礼钱币!所耗银料皆以金花纹银充铸!不得有误!家父……便是参与此事的经手人之一……”
老人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与沧桑:
“……铸毕余料……按旧例本该熔毁!然督工及几位老师傅……见其精美……实乃心血凝聚……遂瞒上私匿了这七枚‘样币’……各自分藏……”他枯瘦的手指缓缓拂过那七枚沉默的银元,“这便是……当年家祖带回的唯一念想……家道败落后……就剩这点老底子了……”
他苦笑摇头,皱纹里堆满辛酸:
“……前月丫头急着用药……我揣着它们跑遍荔湾、上下九的古玩铺子……那些老板……翻着眼皮瞧半天……最高的也只肯给一百块一个……”他眼中泛起泪花,“丫头等钱救命啊!我实在……就把三个刻着大脑袋的‘袁大头’……八十块一个……贱卖了!”
陈远听得心头发紧!他这才明白眼前这堆“破银元”承载着一个何等凄凉又宏大的故事!哥的反应……太反常了!
“没卖是对的!!”陈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将严老师从回忆中惊醒!
他眼神锐利如鹰,一一指点着那七枚银币:
“严老师!您今日……几乎是送出了传家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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