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深坑底部,时间仿佛凝固。
萧宸躺在冰冷的碎岩之上,每一次微弱呼吸都如同拉扯着无数断裂的钢锯,在残破的胸腔内来回切割。剧痛已是常态,甚至成为一种证明他还活着的背景音。
但他眼中那点光芒,却并未因这地狱般的处境而黯淡,反而在初步领悟那一丝“混沌枯荣真意”后,变得更加沉静、深邃,如同暴风雨后深不见底的寒潭。
活下来了。但仅仅是活着,远远不够。
神念内视,体内的状况依旧触目惊心。经脉大多仍是焦黑断裂的废墟,丹田裂纹遍布,金丹黯淡,左臂死寂,龙纹灼灼。那初生的混沌气流微弱如丝,仅仅能维持着一个极其脆弱的平衡,阻止情况进一步恶化,却远不足以带来真正的修复。
枯荣真意,重在“意”,而是“力”。它提供了方向,洞见了可能,但填补这具破败躯壳所需的浩瀚能量,仍需实实在在的积累。
无法动弹,无法吸收外界灵气。道源点耗尽。系统沉寂。真正的山穷水尽。然而,萧宸的心境却前所未有地平和。他不再焦躁于立刻恢复,而是将全部残存的神识,沉浸于对那丝“枯荣真意”的体悟,以及对其体内那微妙平衡的观察之中。
枯竭并非终点,而是另一种形式的积累与等待。如同冬日枯木,看似死寂,实则生机内蕴,只待春雷一震。他便是那株枯木。他的神识,如同最细微的触须,缓缓蔓延出焦黑的身体,接触着身下同样被天雷劈得焦黑的土地。
毁灭…死亡…焦土…但在那枯荣真意的感知下,这片死寂之地,却向他展露出了另一幅画面。
焦土之下,更深层的地底,未被天雷彻底毁灭的土壤中,竟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生机。那是天雷毁灭之力轰击大地后,残留的、被强行打散又与大地上壤结合的一丝丝微弱却精纯的雷霆生机!以及更深远处,地脉流动带来的稀薄灵气和某种阴寒的水汽。
这些能量驳杂、微弱、且深藏,对于寻常修士而言毫无意义,甚至难以察觉。但对于领悟了一丝枯荣真意、身体又处于极致“枯”状态的萧宸而言,它们却像是沙漠中即将渴死之人眼前出现的、渗入沙砾的微量水汽。
无法大口痛饮,却可以尝试用最笨拙、最缓慢的方式去“汲取”。
他尝试运转《寂衍心经》和《青帝长生功》。果然,经脉尽断,根本无法形成有效循环,更别提吸收。
但他没有放弃。他回忆着混沌之气吞噬体内冲突能量的方式——那并非传统的炼化,更像是一种包容、同化、衍变。
他不再强求功法运转,而是将神识高度集中,引导着那丝微弱的混沌气流,缓缓透出丹田,如同植物的根须般,极其艰难地、一丝丝地探入身下的焦土之中。
这个过程缓慢到令人绝望,对神魂的负荷极大。混沌气流太弱,探出体外更是艰难,每一次延伸都仿佛要断裂。
但他持之以恒。
一天…两天…他如同石雕般躺在坑底,不吃不喝,全靠那一点混沌之气维系着最低限度的生机,全部心神都用于引导那丝气流在焦土中艰难探索、感知、尝试捕捉那些驳杂微弱的能量。
失败了无数次。
直到第三天,当他的神识因消耗过度而再次开始涣散时,那探入焦土深处的混沌气流,终于成功缠绕住了一缕极其微弱的、混合着雷霆气息的土系灵气!
“吞衍”萧宸心中默念,混沌气流微微旋转,如同一个微型的漩涡,竟真的将那缕微弱灵气缓缓扯入,然后艰难地带回体内。
过程缓慢,效率低下得令人发指。带回的那一丝能量,对于他的伤势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
但意义重大!这证明了他的路是对的!在无法主动修炼的情况下,他找到了一种被动汲取外界能量的方法!以混沌之气为根须,以枯荣真意为引导,以大地为土壤!
希望的微光,虽然渺茫,却真实地亮了起来。
他继续着这枯燥而艰难的过程。混沌气流探出的范围逐渐扩大,能捕捉到的能量也稍微多了一点点。除了雷霆生机和地脉灵气,他甚至捕捉到了一些深藏地底的阴寒水汽,这对平衡左臂的死寂之气略有裨益。
这些能量被混沌之气带回,并未直接修复伤势,而是优先用于滋养那丝混沌气流本身,使其缓缓壮大。只有混沌之气更强,才能更有效地汲取能量,形成良性循环。
同时,在这些驳杂能量的滋养下,以及对枯荣真意不断加深的理解中,他丹田内那株半枯半荣的虚幻植物影子,似乎凝实了极其微弱的一丝。它缓缓摇曳,散发出一种包容生死的奇异道韵,进一步稳固着体内的平衡。
第十天。
萧宸积蓄了微弱的力量,终于能够极其艰难地挪动一下右手手指。他触碰着身下的焦土,枯荣真意流转。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在他指尖触碰之处,几株焦黑的、早已失去生命的杂草根部,竟然微微颤动,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了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嫩绿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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