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的鞋尖碾过供桌下的枯莲残瓣,脆响在寂静的灯心阁里格外清晰。
穹顶青铜古灯的幽绿光芒裹着她的影子,在蒲团上那道枯瘦身影旁投下交错的暗纹——像极了母亲咽气前,床榻边晃动的烛影。
“心跳比常人慢七倍。”小烬的尾尖扫过她耳后,狐毛因警惕而微微炸起,“龟息续命术,装得倒像。”
团绒从她衣襟里探出脑袋,粉爪轻轻搭在她手腕上。
小猫的瞳孔缩成细线,盯着灯芯里扭曲的黑影:“喵……头发……女人的……”尾音带着幼兽特有的软嚅,却让苏璃的指尖猛地一颤。
她蹲下身,与老者平视。
青铜灯焰在两人之间摇晃,将老者脸上的皱纹照成深沟,像极了守陵院后山上被雨水冲垮的土坡——那是母亲最后咽气的地方。
“三十年前。”苏璃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玉,“你以‘私通外臣’罪名将我娘逐出守陵院。三天后,她倒在西市巷口,脖颈上的勒痕,和您颈间这锁链的纹路,分毫不差。”
她伸出手,指尖悬在老者喉间那圈发黑的锁链上方半寸。
锁链缝隙里渗出暗红,是新蹭上的血——方才铜鼎爆炸时溅的。
“您猜她临终前说什么?”苏璃的拇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母亲用最后一口气塞进她手心的,“她说,‘灯芯是干净的’。可我在守陵司地窖翻了三个月账册才知道——她的魂力,被抽进了这盏灯里。”
老者的眼皮终于颤了颤。
“就像现在七十二口魂汲井里的鬼。”苏璃直起身子,将玉佩轻轻放在供案上。
玉身与木案相碰的轻响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是她第一次在仇人面前,说出母亲死亡的真相。
“您以为改了《镇门九篆》,杀了七任副使,就能把灯油的来源捂得严严实实?可您忘了,灯记得。”
她从袖中抽出一叠泛黄的残页,纸边还沾着守陵司地窖的霉味。
那是从李玄昭密室暗格里抠出来的《转生抽成录》,墨迹被虫蛀得斑驳,却仍能辨认出一行行名字:“冀州陈二狗,抽魂三年;辛亥张十一,炼牌为器;癸酉苏清漪,精魄全取……”
“每一笔,都记在灯里。”苏璃将残页一页页投入灯焰。
幽绿的灯苗突然炸起火星,像被戳到痛处的活物。
第一页纸烧到“苏清漪”三字时,灯焰里竟渗出血丝,在半空中凝成模糊的人影——是个穿月白襦裙的女子,脖颈处有道紫黑的勒痕。
“够了!”老者突然暴喝,枯瘦的手掐住供案边缘,指节发白如骨。
他的眼睛终于睁开,瞳孔里泛着病态的青灰,“你懂什么!若非我以副使魂力维系古灯,皇陵地脉早塌!大玄的龙脉断了,天下要乱!要乱!”
“所以您就拿守陵人的命当灯油?”苏璃的声音陡然冷下去,“还骗他们是‘自愿献祭’?您当守陵司的人都是瞎子吗?上个月我去北境,看见老灯夫王伯的孙子跪在祠堂哭——他爷爷牌位上写着‘寿终正寝’,可我在魂汲井里,摸到了王伯的指甲盖。”
她反手一拍腰间图鉴,半透明的界面浮现在两人之间。
界面上跳动着数据流,正是她这半年来用灵宠探井、夜访冤魂、比对典籍得出的结论:“古灯本可自行汲取地脉清气,是您在灯座下埋了‘逆魂钉’,篡改阵法,让它只能吸食‘含恨之魂’。您根本不是在护灯,是在养毒!”
阿幽突然低吼一声。
这只平时沉默的灯笼犬竖起耳朵,灯笼嘴大张,暖金色的光如潮水般涌出,照亮了老者背后的墙壁。
原本素白的墙面浮现出暗纹,是用金漆绘的壁画。
画中三人共持灯印,衣纹上的金线绣着“宁”“定”“安”三字——正是当今三位最有权势的老王爷。
而站在三人中间的,是个穿着大司祭金纹黑袍的青年,眉眼与眼前老者有七分相似。
“原来如此。”苏璃望着壁画轻笑,“三位老王爷要延寿,您要权位,守陵人的命,就成了你们的交易。”她的指尖划过图鉴界面,调出李玄昭账册里的密信截图,“李大人的账本记得清楚:每具灯油的魂,能换三粒‘驻颜丹’。您让副使们‘自愿’献祭,转头把魂魄炼成丹药,送到王爷府——这买卖,赚得很啊。”
老者的脸瞬间惨白。
他突然暴起,枯手成爪直取苏璃咽喉!
可才抬到一半,小烬的九尾已如红鞭抽来,狐毛间跃动着细小的雷弧。
老者的手腕被雷弧灼出焦痕,疼得缩回手,又惊觉脚边不知何时多了团绒——小猫蹲在他脚边,爪心的月牙印记银光暴涨,竟将他的裤脚牢牢粘在地面。
“您以为我会让您活着离开证词?”苏璃后退两步,避开老者的攻击范围。
她袖中滑出一枚赤红令符,符面刻着“宁”字暗纹,正是从李玄昭密室找到的,与三位王爷账册配套的信物,“三位王爷的延寿丹炉,今晚就得断供。您猜他们知道自己吃的‘驻颜丹’,是守陵人的魂魄炼的,会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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