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缩卡车在颠簸中行驶,密封的车厢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和刺鼻的消毒水味。唯一的光源来自车厢顶部一道狭窄的缝隙,切割出晃动的光带,映照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林知意背靠着冰冷粗糙的车厢内壁,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肾上腺素退去后,是席卷全身的虚脱感和后怕。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仿佛这样才能确认自己还活着。脑海中不断闪回着被强光照射、被枪口指着的瞬间,以及那枚射向安保人员的麻醉镖……“清道夫”……
陆辰屿的状态稍好,但脸色同样苍白,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沉重。他靠在车厢另一侧,耳朵紧贴着厢壁,仔细倾听着外界的动静——卡车的引擎声、偶尔掠过的车辆声、以及是否有可能出现的异常追踪。他的右手手臂在刚才的扑倒躲避时被粗糙的地面擦伤,火辣辣地疼,但他此刻无暇顾及。
“隼,”他再次尝试呼叫,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有些沉闷,“我们已在车上。‘清道夫’……有进一步消息吗?”
耳机里依旧是令人不安的沉默。这种沉默,比之前的电流杂音更让人心慌。它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不祥。
几分钟后,就在陆辰屿几乎要放弃时,信号接通了。但传来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冷静到近乎机械的电子合成音,彻底取代了“隼”那惯有的、带着一丝人性化疲惫的声线。
「通讯协议变更。我是接替者‘哨兵’。」合成音毫无波澜地陈述,「原联络员‘隼’因系统遭遇高强度反制,精神过载,已进入强制休眠恢复程序,短期内无法履行职责。」
陆辰屿的心猛地一沉。精神过载?强制休眠?他几乎能想象到,在之前的行动中,“隼”为了协调、入侵系统、制造混乱,尤其是最后时刻调动消防车和制造事故,承受了何等巨大的数据和心理压力。这“代价”远比想象中惨重。
“‘清道夫’呢?”陆辰屿追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清道夫’……」合成音「哨兵」停顿了零点几秒,这短暂的延迟在电子音中显得异常突兀,「……在制造最终混乱、为你们引开追兵时,与‘基石’快速反应小组发生交火。其个人信标于三分十七秒后失去信号,最后坐标位于园区东侧景观湖附近。根据现有情报模型分析,生存概率低于百分之七。」
低于百分之七……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林知意捂住了嘴,眼眶瞬间红了。尽管素未谋面,但那个在绝境中一次次伸出援手,甚至可能为此付出生命的影子,此刻变得无比真实而沉重。
陆辰屿闭上了眼睛,一股浓烈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又一个因他们而卷入,并可能已经牺牲的人。
「哀悼无意义,提升生存概率是首要任务。」「哨兵」冰冷地打断他们的情绪,「你们当前乘坐的车辆目的地已被修改。原安全节点γ已暴露,不可返回。新的坐标已发送至你的便携设备。抵达后,自然有人接应。」
卡车行驶了大约四十分钟后,终于缓缓停下。伴随着气压阀的放气声,车厢后门被从外面打开。
刺眼的阳光涌入,让习惯了昏暗的两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普通工装、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面容普通,毫无特点。他看了一眼车厢内的两人,什么也没问,只是做了个简单的手势:“跟我来。”
这里似乎是一个城乡结合部的大型垃圾中转站,空气中弥漫着更加复杂浓烈的气味,各种车辆和人员往来,反而为他们提供了很好的隐蔽。
两人跟着中年男人穿过堆叠的垃圾集装箱和忙碌的工人,来到中转站边缘一栋不起眼的二层小楼。男人打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里面是一个堆满杂物的仓库。
“里面有干净的衣服、水和食物。休息一小时。一小时后,有车送你们去下一个地点。”男人说完,便转身离开,并将铁门从外面带上。
仓库里有一个用木板隔出的小房间,里面果然摆放着几瓶矿泉水、一些压缩饼干和两套干净的普通衣物。
林知意拧开一瓶水,递给陆辰屿,目光落在他手臂的擦伤上:“你的手……”
“没事,小伤。”陆辰屿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但心中的沉重并未减轻。他拿出那个便携设备,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新的坐标,位于城市另一端的旧工业区。
他尝试再次连接“哨兵”:“我们需要知道接下来接应者的身份,以及最终目的地的安全等级。”
「接应者代号‘医生’。」「哨兵」回应,「负责处理你们的伤势并进行基础检查。最终目的地安全等级为‘临时’,有效期四十八小时。‘基石’的反击网络正在全城铺开,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医生”……看来对方知道他们可能需要医疗援助。
林知意默默地换好衣服,坐在一个废弃的木箱上,小口吃着压缩饼干。她看着陆辰屿紧绷的侧脸,轻声问:“我们拿到的东西……真的值得吗?值得‘隼’和‘清道夫’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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