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最后一丝源自中州、带着故土灵韵与熟悉法则波动的气息,在身后彻底断绝,仿佛一道无形无质、却又重若山岳的界域壁垒彻底弥合,再无任何缝隙时,楚狂立于修罗舟狭小的舱室内,透过那以特殊晶石打磨、铭刻着加固阵法的舷窗向外望去,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体会到了“星空”二字的全部重量与含义。
那并非游历典籍中所描绘的、诗人吟咏的壮丽星河,而是一种足以让心智不坚者瞬间陷入永恒疯狂、让灵魂都冻结的绝对孤寂。
修罗舟之外,是永恒的、无边无际的黑暗。这黑暗,并非寻常黑夜,也非深渊地底缺乏光线的幽暗。它是一种更为本质的“无”,一种吞噬一切色彩、声音、温度、乃至生命气息的诡异“物质”。目光投入其中,仿佛不是在看,而是在被吞噬,视线延伸出去,却得不到任何反馈,只有一片沉甸甸的、冰冷的虚无。没有风呼啸,没有云卷舒,甚至失去了上下左右、东南西北的概念。若非脚下修罗舟传来的微弱震动,以及体内轮回剑心维持着一点不灭灵明,楚狂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身血肉、神魂,也正在被这无边的“虚无”同化、分解,即将成为这死寂背景的一部分。
这就是界外之景,是连光芒都疲于奔命、最终力竭湮灭的深渊之海,是生命的禁区,是万物的终末归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船舱内循环的、带着金属与灵石味道的空气冰冷刺肺。神念沉入丹田,那由星核晶体与魔剑碎片共同构筑的能量核心正稳定地输出着磅礴而精纯的力量,驱动着修罗舟周身铭刻的无数符文依次亮起,形成一层幽微却坚韧的护罩,顽强地抵御着外部虚无的侵蚀。这护罩散发出的黯淡光芒,成了这绝对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也是楚狂此刻唯一的“锚点”,将他从精神融入虚无的边缘拉回现实。舷窗外,极遥远之处,那些看似触手可及的星辰,散发着针尖般大小的、冰冷的光点,它们提供了仅有的空间参照,冷漠、疏离,如同神只俯瞰尘世的、毫无感情的眼眸。
按照怀中那面得自秘境、此刻正微微发热、指针指向某个恒定方向的万象星盘指引,楚狂驾驭着修罗舟,调整好方位,开始朝着那未知的目的地平稳航行。星核与魔剑碎片提供的动力远超下界任何飞行法器,修罗舟的速度快得惊人,若在中州,瞬息千里亦不为过。然而,在这浩瀚无垠、以光年计数的宇宙尺度下,这种速度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同瀚海狂沙中的一粒微尘,又似在无涯荒漠中艰难爬行的蜗牛。那些星辰看似恒定不动,永远悬挂在原处,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光辉,冷漠地注视着这艘闯入它们永恒寂静领域的、孤独的舟船。前进,仿佛只是一种心理上的慰藉,空间感在这里被扭曲、被稀释。
时间,也随之失去了固有的刻度。或许只在船舱内打坐调息了几个周天,外界已过去数个时辰;或许在一次短暂的入定中,恍惚间便是数日流逝。没有日出日落,没有月升月隐,唯有修罗舟护罩的恒定微光,以及舷窗外那几乎无法察觉位置变化的冰冷星点,提醒着他旅程仍在继续。大部分时间,楚狂都静坐于船首,双目微阖,并非沉睡,而是将心神沉入轮回剑心之中。剑心如镜,亦如灯,映照着方圆一定范围内的虚空波动,同时也为他自身提供着一丝与外界的微弱感应,保持着最高程度的警惕。在这片看似死寂的虚无中,潜藏的危险远超想象。
他曾于一次警醒中,神念捕捉到侧前方有异物接近。凝神望去,只见一块巨大无比、通体呈现出死寂灰白色的星辰碎片,正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迅疾无比的速度,无声无息地从修罗舟旁数百里处滑过。那碎片体积之巨,堪比中州之上连绵起伏的雄伟山脉,其上沟壑纵横,冻结着亿万年不化的玄冰与尘埃,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它就这么静静地、带着一股毁灭性的质量,滑入更深的黑暗,仿佛一座漂浮的墓碑,诉说着某个遥远时代星辰崩灭的惨烈。若非楚狂神念敏锐,修罗舟提前微调轨迹,仅是这无声无息的“擦肩而过”,引动的引力乱流便足以将寻常法宝撕成碎片。
另一次,则更为凶险。毫无征兆地,一股混乱、暴虐的空间乱流如同无形的深海暗涌,骤然席卷而至。那并非能量的冲击,更像是空间结构本身发生了褶皱、撕裂。修罗舟周身的护罩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原本稳定的幽微光罩剧烈扭曲、荡漾,发出不堪重负的、低沉的嗡鸣。舟身剧烈颠簸,仿佛狂风中一片落叶,随时可能被那股无形的巨力撕扯、揉碎。关键时刻,楚狂丹田内那截魔剑碎片骤然震动,一股精纯、霸道、带着斩灭一切阻碍意志的力量汹涌而出,强行灌入修罗舟核心阵法,硬生生将那扭曲空间的乱流之力抵住、排开。足足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那混乱的波动才逐渐平息,修罗舟重新恢复平稳,但护罩的光芒明显黯淡了几分,舟身一些细微处甚至传来了几不可闻的、结构受损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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