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北上的列车
列车在晨曦中北上,窗外是飞驰而过的北方平原。枯黄的田野、光秃秃的树梢、偶尔闪过的小村庄,一切都笼罩在灰蓝色的天光里。
姜糖坐在靠窗的位置,戴着口罩和帽子,手里握着一杯已经凉透的白水。车厢里暖气开得很足,空气混浊,混合着泡面、汗味和劣质香水的气息。对面坐着打鼾的中年男人,斜对面是一对低声吵架的情侣。
普通人的生活气息。
她曾经也是其中一员,但现在,她是个逃亡者。
信封里的新身份证名字叫“沈棠”,年龄二十四岁,籍贯南方某个小城。照片是她的,但做了些微调,眉眼更柔和,看起来像又不太像。银行卡里有五十万,不多,但足够她隐姓埋名生活一阵子。手机是全新的,里面只有一个号码,备注是“老陈”。
陆沉父亲的联络人。
她没拨那个号码。按照约定,她应该到北京安顿下来后,再联系对方。但现在,她有更紧急的事要做。
账册。
那几本染血的、记录着顾北辰所有罪证的账册,不在她这里。
陆沉把账册留下了。
他说,账册目标太大,带在身上容易被截查。他会用其他方式,把账册送到北京。
但姜糖知道,这很危险。
顾北辰现在一定发了疯似的在找账册。陆沉留下来,就是活靶子。
她拿出那部新手机,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发了条加密信息,只有两个字:
「平安?」
没有回音。
意料之中。陆沉现在一定在高度戒备状态,可能连自己的通讯设备都关了。
她收起手机,看向窗外。
天亮了。
阳光刺破云层,洒在荒芜的田野上,泛起一层冰冷的金色。
列车广播响起:「各位旅客,前方到站保定东站,停车两分钟……」
保定。
离北京还有一个多小时。
姜糖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太顺利了。
从江城逃出来,到码头,到快艇,到接应的车,再到火车站,买票,上车——一切都太顺利了。
顾北辰在江城势力那么大,会这么轻易让她逃出他的地盘?
除非……
他故意放她走。
为什么?
两个可能:第一,他确信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无论她跑到哪里。第二,他需要她引出更大的鱼——比如,陆沉在北京的关系网。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她这趟北上之行,从一开始就暴露在顾北辰的视线里。
姜糖握紧水杯,指尖发白。
她必须改变计划。
不能在约定的地点、用约定的方式联系“老陈”。
她需要一套全新的、连陆沉都不知道的方案。
列车缓缓进站。
保定东站是个小站,上下车的人不多。姜糖看着窗外稀稀拉拉的旅客,突然站起身,拎起随身的小包——那是陆沉给她准备的,里面有几件换洗衣服和少量现金。
“让一下。”她对打鼾的中年男人说。
男人迷迷糊糊地挪开腿。
姜糖挤过狭窄的过道,走到车厢连接处。
车门打开,冷风灌进来。
她下了车。
站台上,几个旅客拖着行李箱匆匆走过,广播里女声字正腔圆地播报着车次信息。
姜糖压低帽檐,混入人流,快步走向出站口。
她没有出站,而是拐进了洗手间。
在隔间里,她迅速换了件外套,把帽子换成围巾,戴上平光眼镜。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化妆包——这也是陆沉准备的,里面是简单的易容工具。
她用深色粉底把脸涂暗了一个色号,在眼角画了几道细纹,点上几颗雀斑。最后,把头发盘起来,塞进帽子里。
镜子里的人,已经和上车时判若两人。
像个操劳过度的年轻打工者。
她把旧衣服塞进背包最底层,走出洗手间。
没有出站,而是重新买了一张票——最近一班开往石家庄的慢车,一个小时后发车。
她需要绕路。
用最笨的方法,摆脱可能的追踪。
在候车室等车时,她终于打开了那部新手机,登录了一个加密邮箱——这是她和陈律师约定的备用联络方式。
邮箱里有三封新邮件。
第一封来自陈律师,发送时间是昨夜凌晨:
「姜小姐,警方已对你发布通缉令,涉嫌故意杀人(林薇薇案)、商业盗窃(顾氏案)。顾北辰召开新闻发布会,声称你因爱生恨,杀害林薇薇后窃取顾氏商业机密,意图报复。舆论一边倒。务必隐藏好,勿回江城。」
第二封也是陈律师,发送时间是两小时前:
「陆沉先生失联。顾氏集团今早宣布,与陆氏集团全面终止合作。陆氏股价开盘暴跌。陆正国先生暂无公开回应。」
第三封,没有署名,只有一串乱码似的标题。
姜糖点开。
里面只有一张图片。
是陆沉。
他坐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脸色苍白,嘴角有血迹,肩膀的绷带被血浸透。眼睛被蒙着,双手反绑在椅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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