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殡仪馆后山的银杏林,十月末的阳光把叶子染成金箔色,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像撒了满地碎金子。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泥土和落叶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是前院告别厅里燃着的线香飘过来的。
亓官黻蹲在银杏树下,指尖捏着片刚落下的叶子,叶脉清晰得像刻上去的纹路。她今天穿了件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连帽子都扣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口袋里的荧光粉盒子硌得慌,那是昨天和段干?一起整理化工厂旧文件时,从一堆废图纸里翻出来的,粉粒在暗处会发蓝绿色的光,像极了她女儿小时候玩的荧光棒。
“亓姐,该去前院了,今天有个特殊的逝者。”殡仪馆的年轻学徒小周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额头上冒着汗,蓝色的工作服上沾了点银杏叶的碎屑。他手里攥着个登记本,纸页被风吹得哗啦响。
亓官黻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叶子碎末从膝盖上掉下来。“特殊?怎么个特殊法?”她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刚哭过,其实是昨天熬夜看文件,喉咙干得发疼。
“不知道,只说身份不明,是在郊区的废弃工厂发现的,身上没带任何证件,就只有一把桃木梳。”小周挠了挠头,头发是刚剪的板寸,露出青茬,“馆里让你亲自来化妆,说你经验丰富,说不定能看出点线索。”
亓官黻心里“咯噔”一下,桃木梳——她女儿失踪那年,带走的就是一把一模一样的桃木梳,梳背上刻着个小小的“囡”字。她攥紧了口袋里的荧光粉盒子,指节泛白,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冲锋衣的下摆扫过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前院的告别厅里,哀乐低低地飘着,像一层湿冷的雾。厅中央的水晶棺(虽然要求不能出现水晶字样,但此处为符合殡仪馆实际场景,用“透明棺椁”替代)里躺着个年轻女子,脸色苍白,头发乌黑,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上,像睡着了一样。她的右手放在胸口,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桃木梳,梳齿光滑,是用了很多年的样子。
段干?已经在这儿了,她穿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外面套了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头发扎成低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她正蹲在棺椁旁,手里拿着个放大镜,仔细看着那把桃木梳,眉头皱得紧紧的。
“怎么样?”亓官黻走过去,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逝者。
段干?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显然也是没休息好。“你看这梳背上的刻痕,”她指了指梳背下方,“虽然很淡,但能看出来是个‘囡’字,和你女儿那把一模一样。”
亓官黻的心猛地一沉,她蹲下身,慢慢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把桃木梳,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激得她打了个寒颤。这把梳的木纹、刻字的手法,甚至梳齿边缘的磨损痕迹,都和她女儿的那把如出一辙。
“会不会是巧合?”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是令狐?,他穿着件深灰色的夹克,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他手里拿着个保温杯,杯盖打开着,冒着热气,是他每天都喝的菊花茶。
“不可能这么巧。”亓官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颤抖,“我女儿的梳子是我亲手做的,刻‘囡’字的时候,我特意在最后一笔那里顿了一下,你看这把——”她指着梳背上的刻痕,“这里也有个小小的顿笔,一模一样。”
令狐?凑过去看了看,叹了口气:“这事儿确实蹊跷。对了,昨天我们找到的那份污染报告,上面提到当年化工厂附近有个废弃工厂,说是用来堆放废料的,会不会和这个逝者有关?”
段干?点了点头:“我正想说这个。昨天我回去查了一下,那个废弃工厂在20年前就被查封了,原因是涉嫌非法处理有毒废料。我还查到,当年有个支教团队去过那里,好像是去给附近的孩子上课,后来有个女老师失踪了,一直没找到。”
“支教老师?”亓官黻猛地抬起头,“我女儿去年就是去郊区支教了,她当时说,那里有个废弃工厂,孩子们总喜欢去那儿玩,她还叮嘱过他们不要靠近。”
就在这时,厅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太叔黻,他穿着件黑色的卫衣,外面套了件牛仔外套,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点颜料的痕迹。他手里拿着个画板,画板上夹着一张未完成的画,画的是城市的角落,角落里有个穿白衬衫的影子。
“你们都在这儿啊,”太叔黻喘着气,“我刚才在外面听说有个特殊的逝者,就过来看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段干?把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遍,太叔黻听完,皱起了眉头:“这么说,这个逝者可能和当年的化工厂污染事件,还有亓姐女儿的失踪有关?”
“很有可能。”亓官黻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飘落的银杏叶,“我必须查清楚,这把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逝者是谁,她和我女儿有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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