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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晋,京师皇宫,西暖阁。
西暖阁内,灯火幽暗,不似帝王寝宫,反倒更像一座道观丹房。浓郁的、带着奇异甜腻与金属腥气的丹香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令人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缓。四周帷幔低垂,遮挡了大部分光线,唯有中央一座半人高的紫铜丹炉,其下地火透过特制的琉璃罩,映出幽蓝跳跃的光芒,将炉身映照得忽明忽暗,也在端坐于炉前明黄蒲团上的身影脸上,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
当朝天子,朱常澈,身着一袭玄色绣金云纹道袍,并未戴冠,花白的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他面容清癯,眼窝深陷。他略显枯瘦的手指间,正缓缓捻动一串乌木念珠,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丹房门口,继而如同滑行般,来到皇帝身后丈许之地,躬身肃立。来人面白无须,容貌阴柔,看不出具体年岁,唯有一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内敛,正是执掌皇城司、被朝野暗称为“九千岁”的大宦官,魏无涯。他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仿佛生怕打扰了皇帝的“清修”。
良久,朱常澈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长期服用丹药后的沙哑与空洞,在这寂静的丹房里显得格外清晰:“无涯啊……何事扰朕清修?可是朕炼丹的药材,又寻到了新的?”
魏无涯上前一步,腰弯得更深,声音恭敬而平稳,如同最温顺的狸猫:“回陛下,材料一事,奴婢已加派人手,遍访名山大泽,一有消息,定第一时间禀报陛下。奴婢此番冒昧前来,是为另一件……陛下曾长久挂心之事。”
“哦?”朱常澈捻动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顿,并未回头,只是那燃烧的目光从丹炉上稍稍移开了一丝,“何事?”
“是关于……二十年前,桃花坞。”魏无涯的声音压得更低,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皇帝耳中,却又不会泄露到丹房之外。
“桃花坞”三个字,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瞬间在朱常澈死水般的眼中激起了涟漪。他猛地转过头,那双深陷的眼睛死死盯住魏无涯,那是一种属于帝王的冰冷与锐利,以及一丝被触碰到逆鳞般的阴郁:“讲!”
“奴婢遵旨。”魏无涯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压力,头垂得更低,语速平稳地禀报,“半月前,刘千户的一支部署探查到了当年桃花坞金蟾案所失踪的两名百户之一——沈啸天的踪迹。随后他们趁沈啸天父女二人上街采买之时暗中探查其居所,但并未发现桃花神藏的踪迹”魏无涯稍顿。
朱常澈眉头微蹙,知道魏无涯不可能拿一件已经断了踪迹的事情消遣自己,语气种带着几丝不耐:“所以呢,找到有关桃花密宝的线索没有?”
“陛下明鉴,”魏无涯不慌不忙,继续道,“那百户沈啸天由于桃花坞一案,虽死里逃生,却也落下满身旧伤,需时长以汤药吊命。探子们搜查沈啸天房子内外未有所获,此时他与其女沈孤雁采买回来发现探子爆发激战,沈啸天不敌被杀,临死前托住悬镜司探子,让女儿去找林文渊。其女沈孤雁死里逃生,无处可去,遵从其父死前遗嘱,投奔其兄弟,也就是当年另外一位百户林文渊去了,殊不知,她是被故意放跑的!”
“钓鱼得手了?”朱常澈眼中寒光一闪。
“正是。而今沈啸天身亡,林文渊携其子林青阳潜逃,至今下落不明。悬镜司将那林府掘地三尺也未找到那桃花密宝。想来,也只会在这两家后人或这林文渊随身携带了。”
丹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地火幽蓝的光芒在朱常澈脸上跳跃,映得他脸色阴晴不定。
“林文渊……沈啸天……”朱常澈缓缓重复着这两个名字,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那串乌木念珠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两个逆贼,国贼!朕之寿乃是这大晋第一大事,此二贼不报国恩也就罢了,竟携密宝而逃,如果逃去那南璃乃至海外,倒真是麻烦了。”朱常澈恨恨道。
“陛下无需忧虑,悬镜司探子前日来报,已探查到林文渊之子林青阳与沈孤雁的踪迹,此二人结伴行至边镇与当地商贾发生口角,杀此商贾于客栈之中,想来是往南璃去了。”
“好!那便启动南璃境内悬镜司所有暗子,不惜代价探查那林青阳的下落,那神藏,朕一定要得手。”
他来回踱了两步,猛地停下,盯着魏无涯:“前些日子,朕让你贴皇榜召集天下能人志士之事,如何了?”
魏无涯沉吟一瞬,回道:“启禀陛下,虽有一些异人来访,但经查验多是些山野隐士...未有..未有能炼制出长生丹药的高人。”
“嗯,,”朱常澈沉吟片刻,“那便继续吧,如有真才实学者,立即对朕禀报。”
魏无涯躬身道:“遵旨。奴婢这就去督办。还有一件事,陛下。那江南商会的主家苏家,突然增派了不少人手去了南璃,其中似乎还有那苏会长的掌上千金苏云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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