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天峰下,群英汇聚,暗流涌动。各方天骄彼此试探,气机交锋,使得这片原本开阔的山脚平地仿佛成了一个无形的擂台,空气凝滞,呼吸可闻。就在这气氛愈发紧绷,几乎一触即发之际——
一道声音响起了。
它并非雷霆炸裂,也非洪钟大吕,而是如同自九天之上、那云雾最深处的渺茫之境垂落的一道涓流,平和,清晰,不带丝毫烟火气,却又无比精准地瞬间抚平了所有的喧嚣、躁动与私语,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乃至直接烙印在心神深处,不容置疑,不容忽视:
“登天径,九千九百九十九阶。”
声音继续流淌,不疾不徐。
“前三千阶,考尔等筋骨皮膜,强健与否,根基是否扎实。”
“中三千阶,验尔等真气内力,精纯几何,运转是否圆融。”
“后三千九百九十九阶,观尔等意志心性,韧性如何,道心是否坚定。”
“登顶者,方有资格,参与下一关考验。”
话音袅袅散去,余韵却仿佛仍在山间回荡,与风声、林涛声融为一体。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与仿佛源自天地本源的威严,更令人心惊的是,它并非依靠强横内力强行灌入众人耳膜,而是自然而然,仿佛这接天峰本身在说话,与这方天地灵机完美共鸣,润物无声,却又无可抗拒。
刹那间,峰下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表情,甚至呼吸,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千米传音,凝而不散,与天地共鸣……这便是能败父王之人的手段么?” 朱不辞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精光,那是一种见到了更高山峰的兴奋与凛然。他握着剑柄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收紧,骨节泛白,心中涌起强烈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战意,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浩瀚星海般的敬畏。他父亲的《镇岳剑道》已是刚猛无俦,霸道绝伦,但这青冥子的声音,却展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境界——包容、自然,却蕴含着更深不可测的力量。
“好厉害的老头!” 阿古拉·苏赫脸上的狂傲与挑衅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平淡声音中蕴含的意志与力量层次,远非他目前所能企及,甚至比他王庭中的几位老祖宗给他的感觉更加深邃莫测。那是一种质的差距。
就连一直显得玩世不恭、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花无痕,也彻底停下了指间那枚铜钱令人眼花缭乱的舞动。他抬起头,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望向那云雾缭绕、不见其顶的山巅,眼中惯有的懒散被一丝深深的忌惮与强烈的好奇所取代。他行走江湖,凭的就是超绝的轻功与感知,但这声音传来,他竟无法判断其具体来源,仿佛无处不在。“落花无影”在这等境界面前,似乎也显得有些可笑。
石岩沉默不语,如山般沉稳的身躯却微不可察地调整了一个姿态,双腿微分,重心微微下沉,如同即将发起冲锋的巨熊,这是军中面对未知强敌时的本能反应。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眼神变得更加锐利。蓝蝶脸上那娇媚的浅笑依旧挂着,但美眸深处已掩去了一丝惊色,嘴角的弧度虽然未变,却明显多了几分郑重与计算,玉手轻轻拂过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绣囊。
林青阳与沈孤雁站在人群边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震撼。这轻描淡写的一手“天地传音”,已完全超出了他们以往对武学的认知范畴。这已近乎“道”,近乎“法”。林青阳更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那枚贴身佩戴的温玉,在那声音响起的瞬间,微微发热,仿佛被投入温水的玉石,散发出一股柔和暖意,与他体内的灵溪真气隐隐呼应,似乎在回应着那声音中某种同源的自然道韵。
“登天径……开始了!” 不知是谁率先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激动地大喊了一声。
这一声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压抑已久的激情!人群轰然骚动起来!
“冲啊!”
“传承是我的!”
“快!抢占先机!”
数百道身影,如同被惊起的蝗虫,又似决堤的洪流,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争先恐后地涌向那条自山林间起始、蜿蜒向上的古老石阶——“登天径”!衣袂破风声、脚步踏地声、兵刃碰撞声、粗重的喘息声与激昂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混乱而狂热的浪潮,冲向那未知的考验。
林青阳和沈孤雁对视点头,没有选择在最前方与人争抢,而是随着人流的中段,稳稳地踏上了第一级石阶。
初时,众人尚觉轻松。石阶虽古老陡峭,布满青苔湿滑,宽度仅容两三人并行,但对于这些至少也有三流身手在身的武者而言,提气纵跃并非难事。不少人甚至施展轻功,身形起落间便已掠过十数级台阶,引来一片羡慕或不服的目光。
然而,当越过千阶之后,变化悄然发生。
一股无形的压力,开始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悄然弥漫开来,缓缓增强。这压力并非单纯作用于身体的重力,更像是一种弥漫在空气中的“场”,无孔不入地挤压着每个人的筋骨、皮膜、肌肉,仿佛要将人揉碎、压扁。起初只是细微的滞涩感,如同在水中行走,但随着台阶的升高,这压力越来越明显,让人步履渐沉,仿佛身上背负了沉重的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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