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玉京东门,官道尚算平坦宽阔,但越往金霞山方向,道路便愈发崎岖难行。起初还能见着些零散的田庄和行脚的商队,到后来,便只剩下连绵起伏的山峦和愈发茂密、不见天日的原始丛林。空气中那股王都特有的繁华与烟火气早已被山林间的湿润泥土气息和隐隐的草木腐败味道所取代,更添了几分野性与未知。
大队人马迤逦而行,速度并不算快。各方势力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与距离,彼此警惕,互不侵犯,却又如同黑暗中窥伺的群狼,随时可能因一块肥肉而暴起撕咬。南璃军方以石岩为首,队伍最为严整,沉默前行,自有股行伍的肃杀之气。大晋方面,朱不辞依旧特立独行,步伐却快得惊人,几个起落便能将众人甩开一截,又往往会在前方某处驻足等待,仿佛在审视着这支心怀各异的队伍。北莽一行人则最为张扬,马蹄踏碎山间宁静,呼喝声不时响起,阿古拉·苏赫那充满战意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屡屡扫过林青阳所在的方向。五圣教众人行踪最为诡秘,彩衣在山林间时隐时现,如同真正的蝴蝶,难以捉摸。其余江湖散客、世家子弟则三五成群,或兴奋交谈,或沉默赶路,眼神中都闪烁着对机缘的渴望。
林青阳与沈孤雁混在人群中,并不显眼,却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沈孤雁凭借其丰富的经验和先前在王都购买的舆图,选择的路径往往能避开最拥挤的地段,又能清晰地把握大部队的动向。
足足跋涉了大半日,日头已然西斜,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巍峨的金霞主峰已近在眼前,投下巨大的阴影,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下来。前方是一处较为开阔的山谷,恰好位于进山的咽喉要道。
此时,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看打扮似是某个小门派的长老,扬声对众人道:“诸位!前方便是金霞险地,眼看天色将晚,夜间上山,恐有不测!不若就在此谷中暂歇一夜,燃起篝火,既可驱赶野兽,也能养精蓄锐。老夫听闻,那土盗门的兄弟虽已确定入口在鹰愁涧,但涧内地形复杂,找到那确切大门尚需工夫。而且……”
他顿了顿,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才缓缓继续说道,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据土盗门精通机关的好手判断,即便找到了地宫大门,也绝非依靠蛮力能够开启。想必前朝遗脉为了东山再起而秘密制造的藏宝地,其大门材质定然特殊,坚不可摧,若无特定的‘信物’或是‘钥匙’,就算我等皆是武林好手,合力猛攻,恐怕没有三五个月的工夫,也休想撼动分毫!”
“信物?”
“钥匙?”
此言一出,山谷中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众人脸上神色变幻,惊疑、恍然、贪婪、算计,不一而足。
几乎是下意识的,无数道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投向了人群中的林青阳!那目光中有希冀,有审视,有忌惮,更有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恶意。
逻辑再简单不过:天人青冥子前辈既然早已知晓宝藏所在,并特意让弟子林青阳前来,甚至设下赌约引得天下瞩目,岂会不为自己这唯一的亲传弟子备好这最关键的一步——开启地宫的钥匙?这林青阳,分明就是青冥子安排好的,开启这前朝秘藏的“关键之人”!
瞬间,林青阳与沈孤雁周围的气氛变得凝滞而紧张。一些原本离得较近的江湖客,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既是敬畏,也是划清界限,生怕被卷入可能的纷争。而更多不怀好意的目光,则如同毒蛇般,死死锁定了林青阳,仿佛在掂量着硬抢的成功几率。
面对这如同实质的压力,林青阳神色却依旧平静。他仿佛没有感受到那些灼人的目光,只是抬眼看了看天色,又扫过周围神色各异的众人,声音清晰而平稳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既然入口难寻,大门难开,不若都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日一早,同去鹰愁涧,亲眼见过那大门,再议不迟。”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气度,以及话语中隐含的、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反而让许多蠢蠢欲动的心思暂时按捺了下去。此刻发难,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不如等大门当前,再见机行事。
夜幕迅速笼罩了山谷。
无数堆篝火被点燃,星星点点,如同散落山间的星辰,映照着一张张被火光摇曳、显得明暗不定的脸庞。没有人真正放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躁动。兵器就放在手边,负责守夜的人睁大了眼睛,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中任何一丝异动。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或是远处不知名野兽的低吼,都能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和兵刃出鞘的轻响。各方势力泾渭分明,篝火堆之间的距离,便是彼此心照不宣的界限。
林青阳与沈孤雁选了一处背靠岩壁、相对僻静的角落生起篝火。橘黄色的火焰跳跃着,驱散了山夜的寒气和部分黑暗,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与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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