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散后,御书房内。
李承稷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在宽大的书房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猛虎,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
他大笑着命人取来最上等的雪浪笺和徽墨,袖子一挽,竟是要亲自为那本尚未成型的《天花新论》作序。
“皇后此功,当与上古先贤并肩!朕要亲笔为她作传,让后世子孙,都记住她的名字,记住我大夏有此贤后!”
他一边说,一边挥毫泼墨,笔走龙蛇。那股子意气风发,恨不得能把墨汁甩到房梁上去。
范柔柔安静地站在一旁,垂着眼帘,细白的手指捻着墨锭,在砚台里不紧不慢地画着圈。
墨香清冽,一如她的人。
直到李承稷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重重一掷,满意地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开口。
“陛下,臣妾以为,《天花新论》,还缺了最重要的一章。”
“哦?”李承稷的笑意更浓,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爱卿说说,缺了哪一章?”
他现在看范柔柔,怎么看怎么顺眼,觉得她就算说天上有两个月亮,那也必然是至理名言。
“预防之法。”
范柔柔轻飘飘地吐出四个字。
李承稷脸上的笑容一顿。
预防?
他脑子飞快转动,片刻后,眼中爆发出比刚才还要亮上十倍的光。
他猛地一步跨到范柔柔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是说……牛痘?”
这两个字,是当初范柔柔为他科普天花时,无意中提过一嘴的。当时他只当是奇闻异谈,并未深思,此刻被点醒,只觉一道天雷在脑中炸开!
“对。”范柔柔点了点头,任由他抓着自己,神色没有丝毫变化,“‘通风降温,清火补水’,终究只是治病之法,是亡羊补牢。而‘牛痘接种’,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是御敌于国门之外。”
她抬起眼,直视着李承稷因激动而微微发红的眼眶。
“臣妾恳请陛下,即刻推行‘牛痘接种之法’。先从皇族、禁军开始,再逐步推向京城,乃至全国。唯有如此,方能彻底根除天花之患,保我大夏子民,长治久安!”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了李承稷的心里。
他被这番话震得热血沸腾。
“好!好一个釜底抽薪!”
李承稷激动地一拍身旁的龙案,震得笔架上的狼毫都跳了起来。
“朕准了!此事,就由你全权负责!”他像是怕范柔柔反悔似的,急切地宣布,“朕给你一道圣旨,大夏九州四海,所有官员,所有太医,皆听你调遣!所需钱粮,国库尽数拨付,不设上限!”
这是一个帝王,所能给出的,至高无上的信任和权力。
这几乎是将半个江山的调度权,都交到了范柔柔的手上。
他看着范柔柔,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痴迷和信赖:“柔柔,朕就知道,你不是凡人。你,是上天赐给朕,赐给我大夏的祥瑞!有你在,我大夏何愁不兴!”
范柔柔心中一声冷笑。
祥瑞?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深处的那一丝嘲弄。
被一个男人当成祥瑞,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祥瑞是用来供奉的,是用来实现愿望的,唯独不是被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爱的。
不过,他说的也对。
她确实不是凡人。
她是来讨债的。
前世,你废我后位,屠我满门的时候,可曾想过,你口中的这个“祥瑞”?
她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陛下谬赞。臣妾只是尽自己所能罢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奏章,递了上去:“这是臣妾草拟的‘牛痘接种推行章程’,请陛下御览。”
李承稷接过来,打开一看,瞬间又被震惊了。
那上面,条理清晰地列出了推行牛痘的每一个步骤:
第一步:设立“皇家防疫所”,由药婆婆挂帅,专门负责培养牛痘痘浆,研究接种技术。
第二步:广招天下牧人,凡身上有牛痘者,高价聘请,入防疫所,作为“痘种”来源。
第三步:以京城为试点,设立三百个“接种点”,由太医院太医亲自坐镇,为百姓免费接种。
第四步:颁布法令,凡家中有新生儿者,必须在三月内完成接种,官府登记在册。违者,罚!
第五步:将“牛痘接种”纳入官员考核,凡治下接种率高、天花发病率低者,优先提拔!
……
一条条,一款款,详尽、周密,且极具前瞻性和执行性。
这哪里是一个深宫皇后能写出来的东西?这分明是一份足以改变国策的万言书!
李承稷拿着那份奏章,手都有些发抖。
他看着范柔柔,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震撼?惊叹?
不,已经不足以形容。
他只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宝藏,你以为已经看到了全部,她却总能拿出更让你惊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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