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分得的二百文钱,像一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冯小芹坐立难安,又兴奋不已。这钱虽不多,却是她冯小芹自己种地、自己收获、自己“当家做主”挣来的!意义非同一般!
她捏着那沉甸甸的铜钱,脑子里飞快地盘算。暖屋宴,必须办!而且要办得风风光光!一来,堵住那些可能背后嚼舌根、说她分家过不好的人的嘴;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要让娘家人看看,她冯小芹离了刘家老宅,照样能把日子过起来,甚至过得更好!
她想象着爹娘和哥哥弟弟们坐在她收拾干净的堂屋里,吃着肉,喝着汤,夸她能干,羡慕她嫁了个好地方……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让她浑身舒坦。
“小山,你看,咱家第一笔进项!”她喜滋滋地把钱捧给刚进门的刘小山看,“我想着,办个暖屋宴,好好谢谢娘、大哥大嫂,还有帮忙收拾屋子的乡亲。顺便……也请我爹娘和哥哥弟弟来认认门,热闹热闹。”她故意把娘家人放在“顺便”的位置,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丈夫,满是期待。
刘小山看着妻子难得一见的、带着点小骄傲的笑容,心里也软和,点头道:“是该谢谢娘和大哥他们。你娘家……路远,爹娘年纪大了,哥哥弟弟们也忙,来一趟不容易,要不……”
“容易!怎么不容易!”冯小芹立刻打断他,语气急切,“咱村不是有牛车吗?让大哥下次去镇上送货时,绕点路去接一下!他们肯定高兴!”她自动忽略了丈夫话里的犹豫,只挑自己想听的听。
刘小山见她兴致勃勃,不忍泼冷水,想着岳家若能来,妻子高兴也好,便道:“那行,你看着办。请客的肉和菜我去准备,粮食咱家还有。”
得了丈夫首肯,冯小芹更是干劲十足。她拿出足足一百文钱,精心置办了一份让她肉疼却又觉得无比体面的礼:五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一匹染得鲜亮的青底碎花细布、还有两包镇上有名的香甜糕点。她想着,先把这份厚礼送回去,爹娘哥哥们见了,还能不来?
她特意挑了个日子,坐着从村里租借的牛车,送她回娘家。一路上,她抱着礼物,心情雀跃,反复思索着到时候话该怎么说,才能既显得自己日子过得好,又不经意地流露出婆家的照顾和丈夫的体贴。
牛车颠簸着到了冯家村那处熟悉的、略显破败的院门前。听到动静,她娘冯婆子率先探出头,见到是她,脸上闪过一抹诧异,随即视线就黏在了她怀里的肉和布上。
“哎呦,小芹回来了?咋还带这么多东西?”冯婆子嘴上说着,手已经麻利地接过了肉和布,掂量了一下,脸上笑开了花。她大哥和大嫂、弟弟也闻声出来,围着牛车,目光热切地看着那些他们平日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冯小芹享受着家人目光中难得的热情,压下得意,故作平常地说:“娘,大哥,小弟,我们村今年种了新菜,卖了些钱。这不,刚分了钱,就想着给你们送点来。我们分家单过了,收拾了新房,想请你们过去吃个暖屋酒,认认门。”
她刻意略去了“租借”的房子,只说“新房”,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炫耀。
然而,她预想中的热烈响应并没有出现。
她大哥拿起那包点心,拆开就吃,含糊道:“分家了?好事啊!早该自己过了,自在!这点心不错,镇上百味斋的吧?得不少钱?”
她弟弟则摸着那匹布,啧啧道:“姐,这布颜色正,给我做件新褂子过年穿正好!”
她娘把肉交给大儿媳拿去灶房,这才拉着冯小芹的手,话里话外却变了味:“小芹啊,你能想着娘家,娘心里暖和。可见你在婆家是真站住脚了,都能自己做主往娘家划拉东西了。这好,这好!”
冯小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划拉”这个词,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她忙道:“娘,不是划拉,是我自己种菜卖的钱……”
“哎,一样一样!”冯婆子打断她,拍着她的手,“你能挣钱,是本事。说明刘家没亏待你。这暖屋酒啊……”她话锋一转,面露难色,“路远,你爹腿脚不好,你哥你弟地里活计也忙,一大家子拖儿带女的,实在不好走动。你的心意,爹娘和哥哥弟弟都领了。这样,东西呢,我们留下,暖屋酒就算了,啊?等你以后日子更红火了,我们再去看你的大新房!”
她大哥在一旁帮腔:“就是,妹夫村子里不是有牛车吗?以后有啥好东西,托牛车常送来就是了,一样的!”
她弟弟啃着点心,头也不抬地附和:“嗯嗯,姐,下次多带点这种点心,真好吃!”
冯小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刚才的雀跃和热度,像被泼了一盆冰水,迅速冷却。她看着爹娘和兄弟理所当然地分吃着她的礼物,规划着下一次的“进贡”,却对她的邀请、她的新家毫无兴趣,甚至连一句“你一个人操持累不累”的关心都没有。
他们不是忙,不是不方便,只是觉得……不值得为她跑一趟。她的暖屋宴,比不上她哥地里的活,比不上她弟馋嘴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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