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千羽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凤翔天暴怒的火气上。
他高高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是啊,打一顿,关起来,固然能解他心头之恨。可若是凤若云真的因此病倒,甚至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传出去,他凤翔天苛待庶女,为了一件首饰逼得女儿病重垂危的名声,可就坐实了。
他丢不起这个人!
柳姨娘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到凤翔天脚下,哭得声嘶力竭:“老爷!您看若云她……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她肯定是中邪了,或是被什么脏东西迷了心窍!求老爷开恩,先救救她吧!她可是您的亲骨肉啊!”
凤翔天看着怀中面无人色、气息奄奄的凤若云,心中的怒火,终究是被理智和对名声的顾忌压了下去。
他烦躁地一挥手:“还愣着干什么!去!把城里最好的王大夫请来!”
府里的下人如蒙大赦,立刻飞奔出去。
锦绣阁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凤若云被安置在她的闺床上,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即使在昏迷中,似乎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柳姨娘守在床边,一边哭哭啼啼,一边用湿帕子给她擦着额头的冷汗。
凤翔天背着手,铁青着脸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而凤千羽,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端起下人奉上的茶,轻轻吹着浮沫,姿态闲适得仿佛一个局外人。
她的这份镇定,与周围的鸡飞狗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凤翔天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这个大女儿,似乎真的不一样了。不仅不再痴傻,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度,竟连他都有些自愧不如。
不多时,一个背着药箱,山羊胡子的老者,便被管家气喘吁吁地领了进来。
“王大夫,您可算来了!快,快给我女儿看看!”凤翔天像是看到了救星。
王大夫是京中有名的杏林高手,专为达官贵人诊病,一手脉诊出神入化。他不敢怠慢,放下药箱,坐在床边,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凤若云的手腕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王大夫的眉头,从舒展,到微蹙,再到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柳姨娘的心,也随着他的表情,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死死地盯着王大夫的脸。
半晌,王大夫才收回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王大夫,小女……小女究竟是何病症?”凤翔天急切地问道。
王大夫捋了捋胡须,面色凝重:“二小姐这个病,来得蹊跷啊。”
他站起身,对着凤翔天拱了拱手:“从脉象上看,二小姐脉沉而细,气若游丝,此乃气血严重亏虚,心神耗损过度的征兆。就像是一株好端端的花,根底里的养分,突然被人抽空了一样。”
“气血亏虚?”凤翔天一愣,“可她早上还好好的!”
“这正是奇怪之处。”王大夫摇了摇头,“按理说,这等亏虚之症,非一日之寒。但二小姐的脉象,却像是短短几个时辰内,便急转直下。老夫行医数十年,也只在那些受了极大惊吓,或是忧思过度的病人身上,见过类似的情形。”
“惊吓……”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凤千羽的身上。
今天府里最大的动静,就是搜查盗贼。凤若云人赃并获,可不就是受了“极大惊吓”吗?
柳姨娘的眼神,瞬间变得怨毒无比,像是要用目光在凤千羽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凤千羽却仿佛没有察觉,她放下茶杯,起身走到王大夫面前,语气温和地问道:“王大夫,那我二妹妹这病,可有法子医治?”
王大夫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他总觉得,这位传闻中痴傻的大小姐,今日看来,似乎清明得有些过分。
“病因已明,对症下药便是。”他沉吟道,“只是二小姐亏损得厉害,须得用百年老参、雪顶灵芝这等大补之物,吊住心脉,再辅以温养气血的方子,日夜调理,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什么?”柳姨娘一听,当场瘫软在地,“这么严重?”
凤翔天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百年老参?雪顶灵芝?这哪一样不是千金难求的宝贝!为了一个偷东西的庶女,要花这么多钱?
他心中顿时生出一股烦躁。
凤千羽却在这时,再次开口了。
“父亲,”她转向凤翔天,神情恳切,“二妹妹虽然犯了错,但罪不至死。她到底是凤家的血脉,若是传出去,说我们凤府因为舍不得几株药材,就眼睁睁看着女儿病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更何况,”她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二妹妹如今,可是太子殿下看重的人。若她在咱们府里出了事,恐怕东宫那边,也不好交代。”
“太子殿下”四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凤翔天的心上。
他猛然惊醒!
对啊!凤若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庶女了,她背后站着的,是当朝太子!若是凤若云真的死在府里,太子怪罪下来,他如何承担得起?
想到这里,凤翔天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
他看向凤千羽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赞许和庆幸。
“千羽,还是你想得周到。”他深吸一口气,立刻对管家下令,“去!不管花多少钱,把王大夫方子上写的药,全部给我买回来!要最好的!”
说完,他又看向瘫软在地的柳姨娘,厌恶地皱了皱眉:“还愣着干什么!好好照顾你女儿!若是她再出半点差池,我唯你是问!”
柳姨娘被他吼得一个哆嗦,连忙爬起来,对着凤翔天连连磕头。
- 一场家贼风波,就这样被凤千羽轻描淡写地,引导成了一场“姐妹情深”的救治大戏。
凤千羽看着眼前这出闹剧,眼底深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让所有人都相信,凤若云是“病”了,而不是中毒。
让凤翔天心甘情愿地,花大价钱,用那些毫无用处的补药,去“救”一个必死之人。
这样,当七日之后,凤若云在睡梦中“病亡”时,才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到她的头上。
鱼儿,已经上钩。
而那张网,正在缓缓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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