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押运烟土的车队后面、大概七八里地,一支马队在官道上慢悠悠地走着。
这马队有四十来号人,个个精悍,脸色冷得吓人,马鞍边上都挂着马枪。
里面大部分是甘肃押运烟土的驼队人员和凉州巡防营的兵丁。
另外五六个是同州府巡检司的巡丁和王麻子的刀客,陪着带路。
这才是林同知和王麻子这次押运真正的倚仗,一只藏着掖着、随时能扑出来的利爪。
自从林同知团伙的醉月楼烟馆被人一把火烧了,他们就知道被人盯上了。
这次运送烟土,郎巡检就安排胡哨长,拿两百大洋,雇了甘肃运烟土的队伍,让他们再往同州府送一程。
也有试探和引诱盯上他们烟土生意的不明势力的意思。
马队打头的,是驼队的头领老骆,一个满脸风霜的河西汉子,他运鸦片有十年了,应付商路上的突发事件十分在行。
第一声毛瑟枪那特有的脆响传来时,老骆正在马背上打盹。
他猛地睁开眼,竖起耳朵一听,脸色唰地就变了。
“是洋快枪!声音又脆又响,绝不是咱们的家伙!王麻子顶不住!”
他一下子挺直腰板,手臂往前一挥,扯着嗓子吼:“加快!跟老子冲!剁了那帮放冷枪的杂种!”
七八里路,对准备好了的快马来说,也就是一会儿的工夫!
坡上,章宗义趁着对方枪声的空档,抬起头,瞄着货包缝儿里一个刀客,一枪把他撂倒。
正觉得这么打下去,慢慢耗也能赢。
突然,土包后头的陈二虎喊:“义哥!南坡上有示警,有大队人马赶过来了!”
老蔡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皮听了一会儿,猛地直起腰身,脸都吓白了!
“东家!是马队!”老蔡的声音带着从来没听过的惊慌,他那干巴的手指死死指着南坡,“你听!!”
章宗义一愣,仔细听。
开始只有风刮过灌木的沙沙声和下头零星的惨叫和枪响。
但很快,一种又低又密的轰鸣声,像夏天暴雨前那闷雷,隐隐约约从大路尽头传来,而且飞快地逼近!
“是马队!好多马!”老蔡的嗓子都喊劈了,他经验老道,一下子就知道来的人多、速度有多快。
“估计是运送烟土的马队援兵杀上来了!”
章宗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全身的血好像都僵住了。
马队?哪来的马队?!明明只探到巡检司的巡丁和王麻子的刀客!
情报出大错了,这消息像把大锤,狠狠砸在他心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南坡的官道上已经尘土飞扬!
四十多匹快马像决堤的洪水,冲了出来!
马蹄子砸在干硬的路面上,声音吓得人魂飞魄散,扬起的尘土像条黄龙。
马上的骑士们伏低身子,手里的步枪在太阳底下闪着要命的光,冲在最前头的,正是面目狰狞的老骆!
“打!快打!挡住他们!”章宗义的声音因为太震惊、太害怕都变调了,他扯着嗓子拼命喊。
可太晚了!马队快得吓人,他们根本不停,一边狂奔一边就举枪开火!
“砰!砰!砰!”乱枪像冰雹一样泼向土包上的队员们!
“啊——!”一个刚打完一枪,来不及趴下的队员,被好几颗子弹同时打中,前胸炸开几团血花,扑倒在地,手里的毛瑟枪摔出去老远。
“小心!”老蔡怒吼一声,像护崽子的老虎,扑过去,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章宗义。
两人连滚带爬的爬到东边的土包后头,枪声更密了,子弹跟下雨似的扫过来。
下面官道上的王麻子一伙也像打了鸡血,嗷嗷叫着往上冲。
“嗖嗖嗖!”子弹擦着土包飞过,打得泥土乱溅。
眨眼间又被打倒两个!
队员们哪见过这种阵仗?
训练时的沉稳劲儿,真碰上这要命的冲锋,早丢到九霄云外了。
有人慌得朝烟尘滚滚的方向瞎打;
有人吓得趴在地上,双手抱头,浑身哆嗦;
还有人只顾着开枪,慌得忘了躲,整个身子都露在外面。
毛瑟枪那拉栓上膛再打的节奏,面对这劈头盖脸的弹雨,显得又慢又笨。
马队一个下坡,就冲到车队跟前,但官道上堵满横七竖八的货车、骡马尸体,马队只能勒紧缰绳,降低马速。
老骆一马当先,快到马车时,一个飞跃,趴在马车后面,指挥着手下隐蔽在马车后,给王麻子的刀客打掩护。
王麻子从马车后头跳出来,一手抡着鬼头刀,一手拿着左轮枪,带着剩下的刀客,嗷嗷叫着,沿着官道两边的壕沟反扑上来。
章宗义背靠着冰冷的土包,能清楚地听到后面子弹打中土包的“噗噗”声。
他眼睁睁看着又一个兄弟被打倒,看着老蔡为了掩护他,左臂已经挂了彩,血很快染红了整个肩膀。
他那完美的计划,他得意的先进武器,在残酷的现实和这要命的疏漏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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