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风带着暖融融的气息,卷着院墙边新绽的蔷薇花瓣,悠悠荡荡掠过扩建的护理小院。
沐熙正踩着一架梨花木的梯子,伸手去够廊檐下悬着的那串湘妃竹帘,倪红衣站在底下扶着梯子,手里还捧着一卷描金的帐幔图样,嘴里絮絮叨叨地叮嘱:“你慢些,这竹帘是岭南的料子,脆得很,别扯坏了。”
梯子晃了晃,沐熙稳稳地扶住廊柱,指尖刚触到竹帘微凉的竹丝,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松的声音穿透了簌簌的风声,带着几分急切:“沐姐姐!褚叔找你回去!”
沐熙闻声回头,夕阳的金辉正落在她鬓边的珍珠钗上,漾出细碎的光。她顺着梯子往下爬,动作利落,落地时裙摆扫过倪红衣手里的图样,惊得倪红衣低呼一声。“慌什么?”沐熙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接过陈松递来的汗巾擦了擦指尖,“义父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松喘着粗气,额角的汗顺着黝黑的脸颊往下淌,他用力抹了一把,语速快得像打鼓:“不是出事!是褚叔让我来请您回熙和堂,说……说等的人到了!”
“等的人?”沐熙心头猛地一跳。
她和褚思宥、萧墨尘算过无数次,凤天朗就算收到消息日夜兼程,最快也得在华一传信后的五六天才能赶到。毕竟从梧州到春城,路程不短,还要避开西疆太子和二皇子布下的暗哨,哪能这般快?
倪红衣见她脸色微动,连忙上前一步:“沐熙,要不要先换身衣裳?你刚刚爬了高处。需要我帮忙吗?”
沐熙低头看了看身上月白色的襦裙,裙摆上还沾了点方才爬梯子蹭到的灰痕,她沉吟片刻,抬手理了理鬓发:“来不及了。”说着便转身快步往外走,边走边对倪红衣吩咐,“小院的布置先停一停,你让人把那几盆刚送来的素心兰搬到东厢房去,记得用紫砂盆衬着,别磕坏了花瓣。”
倪红衣应了声“你去忙,我给你看着。”看着沐熙的身影转瞬出了院门,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帐幔图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人,素来都是这般雷厉风行的性子。
陈松跟在沐熙身后,脚步匆匆地穿过抄手游廊。廊下的雀儿被脚步声惊起,扑棱棱地飞向天际。
沐熙刚到熙和堂门口,就看见一道玄色的身影立在门口,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如松。夕阳的光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那玉佩是墨玉所制,雕着一头威风凛凛的猛虎,正是萧墨尘的随身之物。
“墨尘。”沐熙唤了一声。
萧墨尘闻声回头,剑眉下的一双凤眸里带着几分讶异,随即漾开浅浅的笑意:“我刚到,正想着派人去寻你,倒是巧了。”他的目光掠过沐熙沾了灰的裙摆,眼底闪过一丝促狭,“你这是又去爬梯子了?褚大人要是见了,定又要念叨你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沐熙白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裙摆上的灰:“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人呢?义父带他去了哪里?”
“在后院。”萧墨尘收敛了笑意,声音沉了几分,“适合说话。”
沐熙点了点头,抬脚便往后院走。萧墨尘快步跟上,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脚步声清脆,惊碎了路边青苔上的落日余晖。
院子中央的凉亭里,摆着一张石桌,几只石凳,褚思宥正坐在石凳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正和对面的人说着什么。
那人背对着他们,穿着一身玄色的劲装,腰间束着一条玉带,身形颀长,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凌厉之气。他身后站着四个随从,个个都是一身短打,腰佩弯刀,目光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连沐熙和萧墨尘的脚步声都没能逃过他们的耳朵。
随从们的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带着十足的戒备,沐熙脚步微顿,萧墨尘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将她护在身后。
凉亭里的褚思宥听见动静,抬头望过来,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抬手朝他们招了招:“熙儿,墨尘,快过来。”
那背对着他们的人闻声,缓缓转过身来。
沐熙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的那一刻,只见那人已没有了在紫云山时的狼狈。
凤天朗剑眉入鬓,凤目斜飞,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张脸棱角分明,带着几分西疆人特有的深邃轮廓。只是此刻,他的脸色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疲惫,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想来是连日赶路,未曾好生歇息。
但最让沐熙心头一跳的,是那双凤眸里的神色——震惊,错愕,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恍然。
而他身后的四个随从,此刻也是满脸的惊色,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沐熙和萧墨尘,嘴里不约而同地低呼出声。那眼神,分明是认出了他们。紫云山的密林里,那场惊心动魄的救援,瘴气谷的摆脱,恍如昨日。
那时,他们都隐瞒了身份。凤天朗自称是西疆的一个行商,而她和萧墨尘,只是普通的采药人。
却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以这样的身份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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