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的晨雾裹着刺骨的寒意,贴在人脸上像一层薄冰。陈生牵着苏瑶的手走在石板路上,指尖能感受到她掌心的微凉,却也触到她刻意攥紧的力道——她在怕,却偏要把脊背挺得笔直,像株被狂风压弯却不肯折的白梅。
“步子慢些,别露了破绽。”陈生侧头,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扫过街角端着三八大盖的日军巡逻兵,“山口智说一个时辰,现在才过三刻,藤原一郎肯定在宪兵队里布好了网,我们得先磨着他,给知夏和秦岚争取时间。”
苏瑶点点头,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宪兵队大门,黑漆铁门上焊着狰狞的樱花纹章,门内的石墙根下,几个伪军正缩着脖子抽烟,眼神贼溜溜地扫过过往行人。她往陈生身侧靠了靠,声音带着点刚压下去的颤意:“赵刚会不会……会不会已经受了刑?我听说藤原一郎最擅长用刑,那些手段……”
话没说完,陈生便伸手覆在她发顶,指尖轻轻揉了揉她的发旋,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受惊的小猫:“赵刚那小子皮糙肉厚,藤原一郎想从他嘴里撬东西,没那么容易。再说,我们这就去救他,铁三角少了谁都不行。”
苏瑶望着他眼底的笃定,心里的慌意散了些,反手攥紧他的手:“嗯,我们一起。”
两人走到宪兵队门口,守在门旁的两个日军立刻端起枪,叽里呱啦地喊着日语。陈生从怀里掏出山口智给的那块刻着樱花的木牌,递了过去,面无表情道:“山口智少佐让我们来的,要见藤原一郎。”
日军士兵核对了木牌,又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才侧身让开道路,其中一个还冲着里面喊了句日语,很快,一个穿着伪军制服的小个子男人跑了出来,弓着腰笑道:“陈先生,苏小姐,请跟我来,藤原太君和山口少佐在二楼办公室等着呢。”
陈生牵着苏瑶跟在伪军身后,脚步不疾不徐,眼角余光却在飞速扫视四周:宪兵队的院子里停着两辆军用卡车,车厢蒙着油布,看轮廓像是装着军火;走廊的墙壁上挂着日军的作战地图,津门的各个据点都用红圈标了出来;拐角处的楼梯口,站着两个端着冲锋枪的日军,手指都扣在扳机上,戒备森严。
“藤原太君最近心情不大好,两位进去后说话小心些。”伪军回头,挤着眼睛提醒了一句,随即推开二楼最里面的一扇木门,“太君,陈先生和苏小姐到了。”
门内的光线有些暗,檀木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穿着日军少将军装的男人,面容瘦削,颧骨凸起,眼角的皱纹里藏着阴鸷,正是藤原一郎。他手里捏着一把精致的军刀,刀鞘上镶着珍珠,见陈生和苏瑶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用生硬的中文道:“坐。”
山口智就站在藤原一郎身侧,脸上没了之前的温和,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陈先生,苏小姐,倒是守时。看来赵刚在你们心里,的确很重要。”
苏瑶刚要开口,陈生便按住她的手,先一步看向藤原一郎:“藤原大佐,山口少佐说,只要我把密码本和军火库路线交出来,再让苏瑶跟你们走,你就放了赵刚。我想确认,你是否真的会遵守承诺。”
藤原一郎放下军刀,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在苏瑶脸上停留了片刻,才慢悠悠道:“我藤原一郎在津门立足多年,从来说一不二。不过,密码本和路线,必须由苏小姐亲口说出来——我听说,苏小姐是北平苏家的大小姐,留过洋,脑子比陈先生活络多了。”
苏瑶心头一紧,她根本不知道密码本的完整内容,更别说军火库的详细路线,之前不过是为了稳住山口智的权宜之计。她攥着陈生的手,指尖微微发颤,却强装镇定道:“密码本的内容我记在脑子里,但我要先见到赵刚,确认他平安无事,才会说出来。”
“苏小姐倒是谨慎。”山口智上前一步,手里把玩着那枚刻着山茶花的铜哨,“也好,我带你们去地下牢房见赵刚。不过,只能一人进去,另一个得留在这儿,做个‘人质’。”
陈生立刻道:“我去见赵刚,苏瑶留下。”
“不行。”苏瑶急声道,“藤原一郎心思歹毒,你去了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我去见赵刚,你留下。”
两人争执间,藤原一郎突然拍了下桌子,沉声道:“别吵了!就苏小姐去见赵刚,陈先生留下。山口,你陪苏小姐去,记住,别耍花样。”
山口智应了一声,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小姐,请吧。”
苏瑶看了陈生一眼,眼神里满是担忧。陈生朝她微微点头,用口型说了句“小心”,她才跟着山口智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的光线更暗了,山口智走在前面,脚步轻快,突然开口道:“苏小姐,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北平苏家是书香门第,你本该在北平的深宅大院里做你的大小姐,偏偏要来津门蹚这浑水,就不怕丢了性命?”
苏瑶没接话,只是盯着前方的楼梯口,心里盘算着沈知夏和秦岚的进展。山口智见她不答,又笑道:“你以为陈生真的能护着你吗?津门这地方,人命比纸薄,就算你们救了赵刚,也逃不出藤原大佐的手掌心。不如乖乖归顺,我保你和陈生平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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