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码头的风,裹挟着长江的湿冷潮气,刮在脸上像细密的刀子。陈生一行人踏着青石板台阶上岸时,天边正滚过一层铅灰色的云,将初升的日头遮得严严实实。码头上人声鼎沸,挑着担子的脚夫、吆喝着叫卖的小贩、挎着包袱逃难的百姓,混着轮船的汽笛声,搅出一片喧嚣的市井烟火。
苏瑶紧紧攥着陈生的袖口,被人群挤得脚步踉跄,小脸冻得通红,却还是仰头关切地问:“陈生哥,你的伤口疼不疼?刚才在密道里碰着石壁,没裂开吧?”
陈生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的温热透过粗布衣裳传过去,轻声道:“不碍事,小伤而已。”他的目光扫过苏瑶冻得发紫的鼻尖,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一圈圈绕在她脖子上,“风大,别冻着了。”
围巾上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皂角香,苏瑶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根都染上薄红,低头嗫嚅着:“我不冷,陈生哥你自己戴……”
“戴着。”陈生的语气不容置疑,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耳垂,触到一片滚烫的柔软,他的心跳也漏了一拍,连忙转头看向赵刚,故作镇定地扬声,“老赵,老石头叔说的联络点在哪里?”
赵刚正扛着两个沉甸甸的包袱,闻言咧嘴一笑,朝不远处一个挂着“望江茶馆”幌子的铺子努了努嘴:“瞧见没?那茶馆门口插着支青竹枝,就是接头的记号。”他的目光在陈生和苏瑶之间转了一圈,挤眉弄眼地补充,“我说你俩,都什么时候了,还腻腻歪歪的?小心被特务盯上。”
苏瑶的脸更红了,慌忙挣开陈生的手,快步跟上赵刚,嘴里小声反驳:“赵刚哥你胡说什么呢……”
林晚晴跟在秦岚身后,眼神里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她拢了拢身上的夹袄,望着茶馆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忽然低声道:“秦岚姐,你说陆景明和秦玥的话,到底是真是假?那份军火库图纸,会不会真的有问题?”
秦岚的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四周的动静:“不好说。陆景明这个人,城府太深,他救秦玥或许是真,但说要帮我们摧毁军火库,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她顿了顿,转头看向林晚晴,声音柔和了几分,“你也别多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先找到联络点,和组织接上关系再说。”
秦玥跟在最后,一身青色旗袍沾了不少尘土,却依旧难掩身姿窈窕。她看着秦岚和林晚晴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对亲姐姐的亲近,又有几分难以言说的疏离。她知道,秦岚还在怪她引周墨白到四合院,差点害了所有人,可她也是没有办法——陆景明的身份暴露在即,她必须赌一把。
一行人刚走到茶馆门口,就见一个穿着短衫、戴着瓜皮帽的伙计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精明的笑,压低声音问道:“几位客官,是喝茶还是听书?我们这儿的桐城小花,可是一绝。”
陈生上前一步,按照接头暗号回道:“听说老板这儿有陈年的普洱,不知可否一尝?”
伙计的眼神亮了亮,连忙侧身引路:“里面请,里面请。我们掌柜的,正等着几位呢。”
茶馆里人声嘈杂,说书先生醒木一拍,正讲着岳家军抗金的故事,唾沫横飞,听得满堂喝彩。伙计引着众人穿过大堂,拐进后院一间僻静的厢房,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
厢房里坐着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男人,面容清瘦,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捧着一卷线装书,见众人进来,连忙起身拱手,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干练:“陈队长,一路辛苦。在下姓顾,单名一个谌字,是安庆联络站的负责人。”
“顾先生。”陈生回了一礼,目光警惕地扫过厢房四周,“我们这次来,是奉老枪站长的命令,来取宫泽弘的秘密名单。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向组织汇报。”
顾谌点了点头,示意众人坐下,亲自给每人斟了一杯热茶:“名单的事,我知道。只是最近风声紧,宫泽弘的人在安庆盯得严,名单暂时藏在城外的迎江寺里,得等天黑才能取。”他话锋一转,看向陈生,“你们要说的事,可是和陆景明有关?”
陈生一愣:“顾先生怎么知道?”
“因为陆景明这个人,”顾谌的脸色沉了下来,放下茶杯,声音凝重,“他是宫泽弘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出身于北平的名门望族,陆家世代经商,却在九一八之后投靠了日本人。他不仅精通六国语言,还擅长伪装潜伏,三年前,我们有三个联络站,都是毁在他手里。”
秦岚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站起身:“这么说,陆景明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汉奸?那他为什么要杀周墨白?为什么要给我们军火库的补充图纸?”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顾谌叹了口气,“陆景明这个人,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杀周墨白,或许是因为周墨白知道了他的秘密,或许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一个竞争对手。至于那份补充图纸……”他话没说完,厢房的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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